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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午夜醒来最感慨

    每次和家里打完电话,江筱月就觉得筋疲力尽,以前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回一次家,现在一个月回次家都难。她不想回去,听家里人的唠叨倒是小事,让江筱月受不了的是,自从上次把徐楷带回家后,她妈就隔三差五地打电话来问徐楷的事,问他什么时候有空来家里坐坐。以前和许晟言交往,他们根本就不闻不问,现在这么热心,令江筱月很是反感。

    上次徐楷打了两万块钱到她的账户后,两人就很少联系了。江筱月甚至觉得这两万块就是给自己的分手费。想到这,她只能苦笑一声。李静的伤已经好了,医生说可以办理出院手续。李静仍是闷闷不乐的,但可能是闹够了,对江筱月的态度也没之前那么激烈,只是摆着一张谁看了心里都瘆得慌的臭脸。

    江筱月把家里打扫了一遍,去市场买好菜放着,在锅里炖了汤,开了小火,然后去医院接李静。李静已经换好平日里穿的便装,因为没有化妆的缘故,此时的李静比平时看着素净又温和,以前完全是浓妆艳抹,五官虽精致漂亮,却没有生气。江筱月提着袋子过去叫李静:“我们走吧!”

    “我让王涛来接我。”

    听到这句话,江筱月的心就咯噔一下紧了起来。

    “他给你打电话了?”

    “我给他发短信,说我今天出院,我等他过来。”

    江筱月试探地问道:“那他回复你了吗?”

    李静却不说话了。江筱月想起家里还炖着汤,便说:“我先把东西拿回家。如果王涛来接你了,就给我发个短信;没收到短信,我就返回来。”

    李静点了下头,算是同意。

    江筱月离开的时候心里很不是滋味,因为一直以来,都是李静在教自己怎么应对男人,说男人都是一路货色,哪有真心可言;说与其盼着结婚,要个结果,不如好好把握现在,趁机捞一把;骂自己傻逼,痴心妄想和徐楷有个结果。可是事到如今,她却成了这样。江筱月以为明白人是李静,其实现在想想,也许真正明白的反而是自己,只是自己装作不明白,假装天真罢了。李静表面上洒脱,却是真的付出了感情。

    江筱月走出医院,突觉身上传来一股冷意。她看向街道两旁树梢开始变黄的行道树,才意识到已是秋天了啊!

    江筱月回到家,仍未收到李静的短信,不过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照她的那个倔脾气,就是明知道等不到,也会枯坐一晚上的。这是摆明了要折磨自己啊!

    江筱月打开手机里的通讯录,翻到王涛的手机号,想了想还是拨了过去。

    “喂?”对方一下就接通了。

    “我是筱月。”

    “嗯。”对方态度淡淡的,“有事?”

    “李静今天出院。”江筱月问,“你看到她给你发的短信了吗?”

    “收到了。”还没待江筱月继续追问,王涛就说,“你们不是住在一起吗?直接送她回家就好了。”

    江筱月听完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叫我送就好了?你不能去,哪怕回个短信也好啊!现在李静还在医院等着你呢!”

    “我不想见她,缠死人了。那天我给她发了短信,说了分手的。我已经说清楚了,我现在有新的女朋友了,去接她又算怎么回事?”

    “你跟她说过分手了?为什么?”这件事她怎么不知道?不,准确地说,是李静根本就没有告诉过她。

    “在她住院之前,我就想和她分了。这个疯女人闹起来没完没了,我给她钱还不满足,还非要把我的朋友圈都一一查清楚,她怎么不去找私人侦探来查我啊?神经病!”王涛说完就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忙音嘟嘟地在江筱月耳边响得很是刺耳。

    这该怎么办呢?这是出现在江筱月脑中的第一个疑问。

    李静摆明了是在跟自己过不去,她明知道王涛不会来,可偏偏还是继续待在医院不回来。这种情况最难处理。

    有那么一刻,江筱月甚至想,就当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吧,李静爱在那里等多久就等多久。可是她转念又觉得她可悲,于心不忍,哪怕之前砸破了她的头,毕竟还是室友,低头不见抬头见。

    江筱月叹了声气,又换鞋出门。她下了公交车,远远看到李静坐在医院外面的花坛边,穿着一件单薄的牛仔外套,整个人看上去很瘦削。江筱月轻轻叫了声她的名字,她抬头,眼圈是红的。江筱月心里一下就无措起来,换了是谁见了李静现在这个样子,都会心生怜惜的。

    “怎么出来了?”

    李静抬起头,露出一丝苦笑:“他们不准我待在病房里,所以我就出来了。”

    “那回家吧!”

    “可以帮我买杯热饮吗?我有些冷。”突然收起身上尖刺的李静有些让江筱月无所适从。她习惯了往日里李静对她的颐指气使和嚣张跋扈,现在反而很不适应,像是一只刺猬被拔掉了身上所有的刺。此时的李静更像是个孩子,说话的语气,看人的眼神,都那么让人心疼。

    江筱月在附近的店里买了一杯热可可递给李静,见她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便在她身旁坐下,静静地陪着她。

    “其实我知道他不会来了。”李静双手捂着可可,声音有些沙哑地道,“你心里一定在嘲笑我吧?那天还那么嚣张,今天就成了这样。”

    “是我的错,我那天太冲动。”

    “虽然我很气你砸破我的头,但是本质上我气的是我的无用。”李静伸手去摸额头上那条不太显眼的疤痕,“其实那天我打扮出门是准备去酒店,而不是约会。”

    “酒店?”

    李静看了看江筱月,突然一下子想把这么久以来压抑在心中的事情全部说出来。这并不是因为江筱月是个好听众,而是现在无论是谁坐在她身边,她都会说,再不说,心里的那些事就要腐蚀掉自己的心了。李静觉得好疼,觉得自己就是一根溺水的植物,她拼命地想探出头去,可怎么也够不着水面。现在站在河边的是江筱月,于是她把江筱月当成了那根稻草,想伸手抓住,然后游向岸去。

    “那天我跟你说的那些狠话,其实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什么抓住钱就好,不要再想东想西,其实也是在告诉我自己啊。

    “开始我的确是因为王涛有钱才做他女朋友的。不过像他那样长得不错又风趣幽默的人,即使没钱,也有很多女生喜欢吧?所以我一开始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但到了后面我也动感情了。但我清楚王涛是不可能娶我的,也不可能娶他身边那些女的。我每天都会告诉自己,不要太在意他,不要对他动真感情,也尽力装作很不屑,表现出我只是看中他的钱而已。但我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啊!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他呢?我每天一上班就看着时间,希望快点下班,然后和他约会和他去玩。他不在乎我的时候,我就玩命地刷他的卡。他和我吵,说我拜金,刷那么多钱,我就觉得好开心,因为至少那时候,他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我身上的。

    “我知道自己完全陷入病态了,没事就刷他的朋友圈,看他的微博更新,把他关注的人挨个儿看一遍,然后看下面的回复有没有王涛的评论。我每天想的全部都是他。你知道那种感觉吗,我已经喜欢他喜欢得病态了。

    “我知道他一直跟别的女人有来往。开始时我装作无所谓,也从来不去打扰他,因为只有这样,我们的关系才能维持得更加持久。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真的做不到,我知道他跟别的女人开房,真的很生气,当时就想直接冲到酒店房间里跟他闹,撕逼就撕逼,闹翻就闹翻。我真的忍不下去了,然后我开始换衣服,开始化妆,然后你就来了。你说的那些话,每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我的心里。江筱月啊,你可千万别成为我。其实我以前很嫉妒你和你那个穷男友,至少他对你的爱,是独一无二的。”

    李静一口气说了好多好多,好像要把心里的苦水一次性倒出来。可能她自己也没发现,她真诚流泪的样子其实很美,比她戴PATEK PHILIPPE,穿CHANEL都要美。

    江筱月也渐渐清醒,预见到她和徐楷的未来。不,哪有未来可言?她不过是那些对他趋之若鹜的女人中一个短暂的停留。

    这是第一次,李静向江筱月毫无保留地吐露心声。虽然她们仍旧算不上朋友,但总觉得心里的距离近了一些。回到家,江筱月把炖好的汤盛出来端给李静喝,又做了一桌子的菜。

    李静看着面前丰盛的饭菜,对江筱月说:“我以前怎么从没见你做过饭?上次你给我带到医院的那个芋头排骨,还挺好吃的。”

    “是吗?那以后我再做给你吃。我现在的厨艺完全是拜你所赐啊!这些菜一开始我也是一个一个跟着网上的教程做的,现在也是熟能生巧。”

    李静夹了块肉放进嘴里,砸吧着嘴笑道:“好吃。”

    北京这么大,许晟言和许军也不知道该从哪里找起。他们先在北京的公安局备了案,然后找了个酒店先住下。

    父子两人为了省钱,开了个标准间,两个人住同一个房间。两人吃了饭回到酒店,只能开了电视看看。为了打破这不太自然的气氛,许军开始找话说:“这是第一次来北京吧?”

    “嗯,是第一次。”许晟言手里拿着遥控器换台。

    “北京挺大的。不知道安朵在这里怎么样了?”说到这里,他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这都怪我,是我的责任。”

    许晟言差点就脱口说出,“你也终于意识到责任这东西了”,幸好及时收住口。他淡淡地看了一眼许军道:“放心,安朵那么聪明,她懂得怎么保护自己的。”

    许军点点头。他像是等这句话等了很久似的,终于能给自己的愧疚一个宽慰,然后踢踏着拖鞋,去浴室淋浴了。

    此时的许安朵正坐在北京街边的一个大排档,面前是几盘烤串,对面坐着一个理着短平头的三十几岁男子。许安朵叫他谢哥。

    “你下次要是这么胡来,谁都救不了你。”谢哥打开一罐可乐,放在许安朵面前,“以后没我的允许,不准再乱跑了!”

    许安朵撅了撅嘴,看上去很不服气,但还是拿起汽水,咕噜噜地喝了一大口。

    “谁知道那个人是个骗子?”许安朵气呼呼地道,“我看他长得挺面善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坏!”

    “你可以再蠢点,下次被人卖了,正好可以帮忙数钱。”谢哥把手中的烟头扔在地上踩灭,“北京不是别的地方,这里什么人都有,自己多长个心眼。”

    事情还要从今天早上许安朵出门找工作说起。谢哥一大早就出了门,在桌上留了豆浆和油条。许安朵起来吃了,就打开电脑,想在上面看看有没有适合自己的工作。她最后看到一个招聘群众演员的,许安朵按上面的电话号码拨过去。是一个男人接的,问了没几句,对方就让自己过去面试。许安朵也没多想,拿了家里茶几上放着的零钱就出了门。

    许安朵来这里也快半个月了,每天都待在家里。谢哥是个摄影师,有时候要赶外拍,可以连续好几天都不在家。许安朵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发了霉的面包,在静静地发酵、腐烂。她不想这样,而且花的钱全是谢哥出的,她根本没有理由花他的钱。

    谢哥是许安朵在网上认识的人。许安朵没事的时候喜欢在网站上随便写写东西,都是一些自己的心情和感悟,零散片段的东西。最后竟有些人追着来看,谢哥就是其中的一个。开始他只是每次都在文章下面评论,“写得很好”,到后来他就问许安朵要了QQ号,两人这才开始聊起来。谢哥给许安朵的感觉很奇妙,明明是相隔两地的陌生人,但聊起天来却似相识多年的好友。谢哥今年三十五,比许安朵整整大一轮,可两人说话却没任何代沟。

    “我常常怀疑你的年纪啊!你真的十七?”谢哥每次都这样打趣许安朵,“我刚开始看你文章的时候,还以为你是个二三十岁的失意女人,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许安朵瞪了他一眼:“所以呢,你该庆幸你捡到了一块璞玉。”

    谢哥伸手摸摸她的头:“是该感谢网络,感谢科技这东西,不然我们一辈子也不会认识彼此。”

    谢哥自己开了一间很小的摄影工作室,在北京一个人闯荡多年,为人仗义热情。他常在网上开许安朵的玩笑说,以后大学来北京读书吧,到时候带你去故宫长城。他没想到的是,那天深更半夜,他在工作室加班,许安朵的QQ头像突然亮了起来,发来一句:“在吗?”

    这是许安朵平常从来不会用的词。她平日里聊天都很随意,那天却显得格外慎重。谢哥知道,她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和自己说。果然,许安朵把她在学校里将人推下楼梯、赔偿,还有对方威胁自己离开学校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讲给他听。谢哥坐在电脑旁,静静地看着屏幕上的那些字,直到最后他才回复许安朵。

    “我可以为你做什么?”

    “可以借我五万块钱吗?我一定还你。”

    谢哥对着电脑屏幕笑了一声,打字过去问:“你要怎么还?”

    “我出来打工,端盘子、扫地什么的,我都愿意做的。我一定努力赚钱,然后还给你。我会写张欠条给你的。”

    谢哥彻底被这个天真的小女孩逗笑了,过了良久,就在许安朵以为他不会再理自己的时候,却发来一段消息:“可以,完全没有问题。”

    许安朵本以为到了北京,可以靠自己的写作才华找个工作,可是对方一听说她的年纪,便摇头说不招未成年人。她的壮志满满被现实的无情一点点击碎,许安朵现在每晚躺在床上都会想,要怎样才能短时间筹到五万块,然后尽快还给谢哥。

    谢哥当时答应借钱给她后,她立马就问他,自己能不能去北京找他,在那边找工作,打工还债。谢哥本以为这是小孩子的一时冲动,随口说了声“好啊”。后来许安朵的坚持倒把他吓了一跳,听说她要一个人北上,立即阻止了她:“你一个小女生,人生地不熟的。你非要来的话,我去接你。”

    许晟言白天在医院上班,不在家。那天白天,许安朵去机场接谢哥,找好酒店后,两人在外面的小店吃饭,一人要了一碗牛肉面。一开始许安朵还有些拘谨,毕竟对方是陌生男子,又比自己大很多。不过谢哥从第一眼见面到现在,所有的表现只是让许安朵越来越信赖。

    谢哥虽然三十好几,但看上去却很年轻,身上有种痞痞的气质,想必年轻的时候是混江湖的那种人。他也不讲究,一碗面摆在面前,拿起桌上店主备好的辣椒酱和香菜,一大勺一大勺地往自己面里加。

    许安朵看着觉得吃惊,问他:“你这么喜欢吃辣?”

    “我家里人以前都是四川的,不吃辣椒就不觉得自己活着啊。”

    “那你可得试试附近一家店的黯然销魂翅了。如果要老辣的话,可以辣得你掉眼泪。”

    “是不是啊?”谢哥呼噜一声,把面条吸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吃着,看他吃东西的样子,好似不是在吃面,而是在吃一碗罕有的好吃的东西,“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被辣哭过,那待会儿一定得去尝尝。”

    “嗯,尝完后可以陪我去市场买菜吗?”

    “买菜?”谢哥没想到许安朵会对自己提这个要求,他从北京大老远飞过来,竟然要陪她去买菜!

    “今天晚上我哥要回来。我想做一次饭给他吃,顺便把我要退学去北京的事告诉他。”

    “想打美食牌?”

    “所以你陪不陪?”许安朵直接问他,“不陪你就一个人四处瞎逛呗,反正我是不会当你的导游的。”

    “看不出小小年纪,还挺会威胁人嘛。”谢哥虽这样说,却还是乖乖地跟着许安朵去了市场。

    许安朵也不客气,买了什么菜全都交给一旁的谢哥提。

    “看来我跑这么远,是过来给你做苦力的。”

    许安朵走在前面,一脸坏笑地回过头来,用哄小孩的口吻对他说:“乖,待会儿给你买雪糕吃!”

    这下把谢哥呛得说不出话。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小丫头片子还敢玩我?可是话这么说,谢哥却听话地提着菜,屁颠屁颠地跟在许安朵后面,到了小区门口才把菜递给她。他说:“我就不进去了,被你邻居看见,会以为你被怪大叔骗了。快回去吧,和家里人商量好了给我电话!”

    许安朵被他的周到和细心打动,提着菜站在小区门口,冲他挥了挥手:“再见。”

    但事情发展得并不顺利。晚上十点多,谢哥接到许安朵打来的电话,她在那边轻微地啜泣着,告诉他,她哥哥已经摔门而去。谢哥听到这儿,便表示不能带她去北京,瞒着她家里人溜去北京,会被人当成他在诱拐未成年少女啊!

    可是许安朵却说没关系,她家里就哥哥一个,哥哥根本不管她。谢哥觉得奇怪。可许安朵那么坚决地告诉他,她在小区门口等他,让他来接自己。那不容置疑的语气,一点也不像十七岁少女该有的样子。最终谢哥无奈地叹气妥协道:“那你收拾下东西,我来接你。”

    谢哥看着旁边的这个少女,想起那天晚上她还趴在自己肩上哭哭啼啼,现在却在这里喝酒划拳,或许带她来北京,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这些时日来,许安朵还是不怎么愿意提及家里的人,好像那是她身上隐晦的伤口,容不得人去碰。谢哥也不知道该怎样帮助这个小女孩走出来,只能尽自己所能地在下雨天,撑一把伞给她。

    这种简单而平凡的友谊,却是许安朵此刻最需要的。

    刚来北京人生地不熟的,许安朵问了好几个人,才找到那个偏僻的面试地址。那是一栋看上去脏兮兮的老旧的大楼,一共四层楼。许安朵有些犹疑不定,面试的地方怎么会选在这里?

    许安朵打电话过去,对方说就是这里,让她上楼去,就在四楼。许安朵有些不放心,于是发了个短信给谢哥,告诉他自己现在在哪里,说待会儿要去面试。然后她就大着胆子上去了。看到楼梯里潮湿昏暗,许安朵已经想打退堂鼓了,可是想到也许人家就喜欢在这种地方面试呢?她实在太想找到一份工作,然后就可以独立出来,打工还债,养活自己。

    许安朵到了四楼,果然有几个男女在那里,看上去都二十多岁的样子。有一个大木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大卷发的女人,手里正拿着支烟,跟一旁的男女说话。她看到许安朵上来,立即把放在桌上的腿放下来。

    “你就是那个打电话的小妹妹吧?”女人问。

    许安朵点点头,不知道眼前是什么情况。

    “哦,刚才是小赵跟你打的电话。”女人说着指了指站在一旁的男生,看来她是这几个人中的领头。

    “嗯,你们招群众演员?”许安朵变得不太确定起来,“是拍什么戏呢?”

    “小妹妹长得真漂亮。”女人走过来,笑嘻嘻地看了许安朵一眼,“现在长得漂亮的小姑娘都想当演员,做明星。”

    许安朵心里对她生起一股厌恶来,没吭声。

    “我们现在正在筹备一部动作片,只是想找个群众演员,不过没想到小妹妹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多少岁?”

    “二十。”许安朵随便说了个年龄。

    “怪不得这么嫩,像是十几岁的小女生!”

    “你们到底拍什么?”许安朵已经不耐烦了。这时手机开始震动起来,因为事先关了静音,所以并没有声音。

    “唉,直接告诉她好了,现在二十岁的女生开放得很。”后面开始有人不耐烦起来。

    “你知道朱茵、舒淇吗?”

    许安朵点头:“演《大话西游》那个?”

    “对,紫霞仙子。她年轻的时候也是拍我们这种片子的,看人家现在多红!”

    许安朵听到这里,心下暗叫不好,没想到居然会是拍成人片的。

    “我想你们是误会了。我以为你们拍的就是那种很普通的电影、电视剧。”可是许安朵还没说完,对面那几个男的就冲了过来,抓住她的手腕。

    “你们干吗?”

    “早知道就懒得跟你浪费口水了!”女人双手抱在胸前,冲那几个男的使了使眼色。

    许安朵开始拼命挣扎,大喊着:“救命啊!”结果第二句“救命”还没喊出来,嘴里就被塞进了一个抹布。

    “别鬼吼鬼叫了!”

    许安朵这次想死的心都有了,见他们已经拿着绳子过来,脑海里立即闪过无数画面。就在这时,旁边传来嘭的一声,许安朵睁开眼睛,看到刚才抓自己的男人已经倒在地上。

    “快跑!”谢哥拉起许安朵,就往楼下跑去。跑出大楼,确定他们没再追出来,谢哥才松了口气。

    “谢哥!”许安朵惊呼一句,“你居然来了!”

    “我要不来,还指不定怎样呢。”谢哥生气地道,“你是猪脑子吗?一个人跑到这么偏僻的地方面试什么?”

    “我以为——”

    “你以为?别自以为是了,这个社会没你想得那么单纯容易!”

    许安朵立即语塞。的确,她确实把这个世界想得太过单纯、容易了,以为只要凭着满腔热血就可以披荆斩棘,万事都难不倒自己。今天要不是事先多了个心眼,给谢哥发短信,她实在难以想象现在会发生什么。

    深夜大排档人声嘈杂。谢哥喝完杯里的酒,看向正在默默剥着小龙虾的许安朵说:“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找工作,慢慢来!”其实谢哥心里想的是,许安朵根本就还不成熟,带着她来北京玩几个月就送她回去,十七岁的年纪应该待在学校才对啊。

    可是许安朵却摇摇头,很认真地说:“我不想回去。”

    谢哥便没再问,过了会儿他做出了妥协:“如果你真想找份工作,来我们工作室试试。”

    “嗯?”许安朵有些茫然,之前她虽然听过谢哥有一家工作室,但还从来没有去过,也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可是我什么都不会。”

    “实在不行,打打杂总会吧?”

    许安朵想了想,凭自己现在的情形,也只能做这些了。

    于是第二天谢哥就带她去了自己的工作室,因为事先跟其他同事打好了招呼,所以大家对许安朵的到来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奇。

    工作室的环境很幽静,每个人都在低头忙自己的事情。谢哥一进去就有人过来找他谈事情,许安朵一个人被晾在一旁。她装作认真地看墙上那些照片,但心思其实一直在周围人的身上,直到一个个子小小的女生过来,端了杯水递给她。

    “你先在那边的椅子上坐会儿吧!”

    许安朵接过水,小声问道:“其实我是过来工作的。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你会修图吗?”

    许安朵摇摇头。

    “那会打光调光?”

    许安朵仍旧摇头。

    “摄影?”

    “这些我都不会。”许安朵非常不好意思地说。

    对方明了地点点头,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门说:“你打开那扇门,里面是我们的储存室,挺长时间没打扫了。如果你不嫌麻烦,可以先整理着。”

    许安朵连连点头:“好,我去整理。”

    储存室里的东西堆得密密麻麻,根本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为了不发出声音打扰到外面的人,许安朵每个动作都轻手轻脚。她抹去灰尘,把东西整理归纳,然后清扫拖地,这些干下来,不花去一天时间都不可能。

    许安朵刚忙到一半,就已经灰头土脸,整个像是刚从工地上回来的。这个时候门被推开了,露出谢哥的头来。

    “你在这里面做什么?”

    “唔,打扫。”许安朵说。

    “谁让你弄这些的?”

    “其他的我不会做,只能做这个。”

    “你赶紧给我出来!”谢哥的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这些东西不用收拾。”

    许安朵一出来,谢哥整个脸都垮了下来,因为她身上被弄得脏兮兮的,像个脏猴子。

    “真是的!”谢哥懊恼地抱怨了一句,然后招呼附近一个同事说,“去帮她找件衣服换换。”

    “我不想过来什么都不做。”许安朵说。

    “我知道。”谢哥说,“但我也没让你来做苦力。待会儿我自有安排。”

    谢哥让一个叫大熊的男生教许安朵学修图软件。大熊刚从大学毕业没多久,到了这家工作室,整个人一副稚气未脱的样子。可是大熊并没有耐心,许安朵很多东西都不会,他就直接说:“怎么这么笨?连这么简单的都不会!”

    许安朵只是听着,然后点头,没反驳,也没告诉谢哥。在工作室待了一天,回家的路上,谢哥问她感觉怎么样。

    许安朵说还行,但是心里其实挺不是滋味的。从前在学校,自己有不满的可以随时说出来,甚至和对方吵架,就是打起来她也不在乎。可现在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北京,自己既没有被饿死,也没有被拐卖,这多亏了谢哥,但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

    下班收拾好东西,艾若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见一个许久未见的熟悉身影。她愣了几秒后,心里想着是埋头假装没看见直接走人,还是走过去云淡风轻地打声招呼。就在她犹豫之间,江睿已经率先认出她,并叫出她的名字——

    “小若!”

    艾若很是尴尬,神色不自然地向他看去,僵硬地冲他挥挥手,算是回应。

    “好久不见!”江睿走过来笑了笑。艾若发现他看上去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也说不上来。

    “好久不见!”艾若拿不准他来找自己的目的,“听说你已经结婚了?”

    “是啊!”江睿很坦然地承认道,“她已经怀孕了。”

    “那恭喜了,这是好事。”

    “今晚有约吗?”江睿试探性地问道。

    艾若摇头:“正准备回家吃饭呢。”

    “要不我们去附近坐坐?”

    艾若想了想,觉得也行,毕竟她和江睿的事已经过去。虽然他曾给自己带来过那么大的伤害,但刚才见面的时候,她的心情异常平静。她对这个人已经没有爱,也没有恨了。

    两个人在小餐馆坐下,周围都是闹哄哄的人,油烟味弥漫了整个餐馆。江睿把菜单递给艾若,就像他们曾经一起时那样。他轻轻地说:“想吃什么吗?你点。”

    有那么一刻,艾若仿佛又回到过去的时光,恍惚了一下。但下一秒她就被拉回现实,接过菜单。其实不用看餐单,她就能随便说出自己喜欢的菜,无非就那么几个。江睿也心知肚明,可就是这般客气起来。

    “干煸四季豆,鱼香茄子。”艾若抬起头看向江睿,“差不多了。点多了吃不完,也挺浪费。”

    “你说了算。”说完,江睿就招呼店老板叫菜。

    两人有那么一瞬间,都沉默着不说话。江睿搓搓手说:“其实,请你吃饭应该挑个好点的地方。”

    “这里也挺好啊。反正都是吃饭,哪里都一样。”艾若笑笑。

    “对不起。”

    “嗯?”艾若一时不明所以,“干吗跟我道歉?”

    “这个对不起是很早就应该跟你说的。”江睿说,“之前的那些事,真的都很对不起。”

    “哈,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那么久了。”

    艾若虽然语气轻松,但也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曾经受了多大的伤害和委屈。可是现在她真的能够云淡风轻了啊!这个世界哪有过不去的事情?过不去,那也只是时间不够久罢了。

    “现在我也是快做父亲的人了,回想起以前的事,真的很感慨。”

    艾若弯起眼睛笑,端起面前的塑料杯,喝里面的水。

    “也希望你能快点找到幸福。”

    真是像电视剧里上演的情景啊!多年以后,两个曾经相爱的人面对面坐在一起,没有爱,也没有恨,只是云淡风轻地诉说着往事,然后说一句,“你也幸福”。

    艾若心里很不是滋味,幸好菜上来了,她急忙给自己盛了碗米饭。她埋头扒拉着饭,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看向江睿:“做产检了吗?如果要做产检,可以来我们医院啊!到时候给你们特殊照顾一下。”她说完又懊悔起来,觉得自己神经病,这个时候是推荐自己医院的时候吗?

    “可以啊,谢谢了。”

    “呵呵,不客气。”

    这顿饭结束得很快,走出饭馆的时候,天色还没暗下来。江睿提出要送艾若回去,被她委婉地拒绝。秋天的傍晚有些凉意,她裹紧了自己身上的针织衫,准备去不远处的公交站台搭车。这时江睿却在身后叫住了她。

    艾若回头,看见江睿远远地站着,因为近视,她并没有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只听见他说话的声音,随着风一起远远地飘了过来,恍若梦境。

    “我是真的喜欢过你。”

    警方很快就查到监控器里男子的真实身份。男子姓谢,在北京有自己的一家工作室,貌似还挺有名气,三十多岁,未婚。许晟言和许军待在电脑前看那个男子的身份证照。许军略有些激动:“那我们直接去他工作室找他。一看他就不像好人,

    诱拐未成年少女,够他坐几年牢了。”

    小警员却在一旁发出不屑的笑:“是不是诱拐,可别急着下定论啊!现在的孩子都争着追着去傍这些有钱的中年男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许军一听整个人一下跳起来:“你说什么?你这话什么意思?”

    许晟言赶紧拉住他:“这是警局,镇定点。”说着他一边把许军往门外拉,一边赔笑着对刚才那个警员弯了弯腰,“麻烦了。谢谢你们。我们先出去一下。”

    “你都这么大岁数了,较什么真?”许晟言有些生气。许军太不会看场合,搞不好会惹一身麻烦。

    “你听他嘴里说的什么!”许军更生气了,双手叉腰,好像随时准备冲进去,跟人干一场的架势。

    许晟言却冷冷地说:“现在表现这些有什么意义?平时不闻不问,现在这么较真有什么意义?”音量一下提高了几倍,把一旁气焰正盛的许军吓了一跳,顿时变得像瘪了的皮球。

    许军垂下眼:“我知道这些年来对不起你们。”

    许晟言转过头去:“别说了,我们去找安朵吧!”说完独自一人走在前面,去街边拦车。

    其实许晟言心里也很自责,刚才虽那样指责许军不负责任,可自己又何尝不是。作为哥哥,他也没有尽到应有的职责,或者说他觉得做得够了,可惜根本不够。

    从警局到谢哥的工作室,搭出租车需要一个小时左右。许晟言立刻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应该事先问清楚,然后讲好价格,结果两人被狠狠宰了一顿。

    “没事,损失点钱而已!”许军在一旁拍拍他的肩膀。许晟言却没搭理他。

    他们随便问了一个路人,就准确地找到了工作室。在一条巷子里,两边都是各种摄影室、美术室,以及一些奇奇怪怪的店。许晟言没心思打量,径直找到工作室的门口。两扇黑色的玻璃门挡在面前,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于是许晟言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门里面是一个宽敞的大厅,里面的装潢布置很是特别。墙上挂着许晟言看不懂的壁画,一盏水晶灯从两层楼的天花板上垂下来,里面的人看上去正在忙碌。大家都被这突然的动静吸引,转过头盯向许晟言。但只有那么不到一秒的时间,其余人又继续忙着手上的事。

    “帅哥,有什么需要?”一个矮个子的男人走了过来,他耳朵上戴着一枚黑色的耳钉。许晟言看到他手臂上文着青色文身,想到自己的妹妹待在这种地方,眉头不由得皱起来,说:“我找许安朵。”

    矮个子男人一下愣住,回头对身后的那几个人使了个眼神,然后回过头笑眯眯地继续道:“你是?”

    “我是她哥哥。”

    “原来是许安朵的哥哥啊,欢迎欢迎!”矮个子男人连忙做出有请的姿势,吩咐其他人赶紧倒水去。

    许军也跟着走了进来。这下工作室里的人都好奇地放下手上的工作,大家对许安朵的事情并不清楚,只知道是谢哥突然带回来的女孩子,年纪很小,也没人敢问太多。今天这两个陌生男人突然闯进来,再次点燃了他们内心的八卦之火。

    难道许安朵和谢哥有一腿?她瞒着家里私奔,家人千里迢迢来寻亲?各种版本的猜测在大家的脑子里迅速爆炸。

    但矮个子男人显然对这种场面不奇怪了:“你们在那边的沙发上休息一下吧!安朵和谢哥出去拍片了,要晚点才回来。”

    许晟言和许军一坐下,迎面就问端水来的人:“安朵在这里做什么?”

    “刚开始跟着我们一个同事学修图,今天谢哥出去外拍,缺人手,所以暂时把她叫了去。”

    许军插了一句:“谢哥是你们老板?”

    “对呀!我们既是他的朋友,又是他的员工。”对方笑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我们谢哥是个很好的人,很讲义气,我们这些兄弟跟他十几年了。叔叔你就放宽心,安朵没事的。”

    许安朵此时正忙得不可开交,一会儿帮模特拿要换的衣服,一会帮忙递水,一会儿拿湿巾帮忙擦汗,完全一个小跑腿。

    模特正在谢哥的指导下,摆着各种POSE。谢哥亲自拿着相机,喊着:“手再往左边放一点,对,再往左边移一点!”

    这个时候手机响了起来,谢哥直接忽略。他忙着指导模特,直到工作全部做完,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休息时,才掏出手机来。是工作室的兄弟打来的电话,好几个未接,然后还有一条短信:安朵的家人找上门来了。

    谢哥一惊,手不自觉地抖了下。正在一旁休息喝水的许安朵见了,问:“怎么了?神色这么慌张?”

    “是你。”

    “我?”

    “你家里人找过来了。”

    谁都没想到三个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见面。自从许军重新组织家庭后,他们三个彼此聚在一起的时间就寥寥无几,三个人各怀心事地在这个世界上生活。

    见到许安朵的那刻,许军立即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冲过去一把把她揽入怀中:“总算找到你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许安朵木讷地任许军抱着,不说话,也没有任何动作,好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娃娃似的。她后面站着一个个子高大的男人,三十几岁,短平头,正好和看向他的许晟言平视。

    两人视线交织在一起。就在许晟言想从他眼神里看出点什么来,谢哥突然闭上一只眼睛,冲他做了个鬼脸,很违和,可是却一下消除了许晟言和他之间隔着的障碍。许晟言一时也说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看着一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男人突然冲自己做了个鬼脸,他说不上来该怎么应付。

    谢哥见到这情景,走过来对许军说:“安朵在我这儿挺好的。你们家人见了面就好好聊聊,去里面书房聊吧!”

    许安朵转过脸看向谢哥,眼里却写满了“我不想去”的神情。谢哥见了,温和地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我去外面买奶茶给你喝,快和家人叙叙旧。”

    许安朵这才乖乖地点了点头,跟着许军往里走。

    许晟言自从见到了许安朵,就一直沉默着没说话,跟在他们两个后面进了书房。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到北京来了呢?”许军责怪道。

    可许安朵却没任何表情。她心里想的是,以前怎么不见你关心半句,现在突然的殷勤真是令人难以适从。许安朵靠着许军身边坐下,从之前活泼的性子,一下又回到原先沉闷的样子。不过在许军和许晟言眼里,这才是真实的她。他们只见过这样的许安朵,觉得这才是真实的她。

    “在这边还好吗?”许晟言犹豫了很久,在心里打了好多次腹稿,最终只问出这样一句。

    “挺好。”许安朵低头看自己的鞋尖,“不是给你留了言吗?等我在这边稳定下来,我自然会主动联系你们。”

    “你才多大?不好好读书,瞎出来混什么?”许军略显激动。

    “那五万块钱是向那个男人要的?”许晟言更关心这点。他担心这钱来得不明不白。

    “不是要。”许安朵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纠正道,“是借。我要在这里给他打一年多的工才能还清呢。”

    “打工?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我们是朋友。”

    “跟一个三十几岁的老男人是朋友?”许晟言当即就冷笑了出来,“小小年纪,就已经懂得金钱至上的道理了?”

    “什么意思?”

    “他开这么大间工作室,应该很有钱。就因为这个原因,你们就是朋友了?”

    “你在说什么?”许安朵一下站起来,气呼呼地盯着许晟言,“如果你大老远跑到北京来,就是为了说这个,你们可以回去了。反正我现在也能自己养活自己,不需要再依靠你们!”

    许军急忙伸手拉了拉许安朵,向许晟言劝道:“怎么说话这么冲?我们不是来吵架的!”

    许晟言偏过头,冷冰冰地把视线移向别处。

    这时书房的门被敲了两声,然后谢哥提着个袋子推门而入。他一进来就感受到气氛不太对劲,连忙说话打破这僵持的局面:“我不知道你们喜欢喝什么,我给叔叔买了乌龙茶,给你买了可乐,这奶茶是安朵的。”谢哥一边说着,一边把它们挨着拿出来,甚至连吸管都周到地插好。

    许安朵接过奶茶,神色缓了缓。

    “你们来北京,吃过这边地道的北京菜没?今天晚上我请客,大家一起吃顿饭。怎么样?”谢哥嘻嘻哈哈着,好像这话是对熟识已久的朋友说的,没有半分客气和拘谨,显得随意自然。他是那种谁都讨厌不起来的人。

    可是却没人接话。一阵尴尬的静默后,还是许安朵出来解围:“好啊,一定要有北京烤鸭!”

    “可以。”

    许晟言心里一阵惊讶,因为和谢哥说话的许安朵,跟以前的许安朵完全是两个人,好像人格分裂似的。许安朵对谢哥说话的那种语气和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

    晚上,谢哥、许安朵、许晟言和许军等四人一起吃了一顿饭,可是气氛略显尴尬。为了打破僵局,谢哥给许晟言和许军分别倒了酒,然后举起杯子来:“来,我小谢先敬你们一杯。你们大老远地跑来也不容易。”

    “安朵欠你的那五万块钱,我会还给你。也感谢这些日子你对她的照顾,我们很快就会离开。”许晟言说完,仰头一口喝光杯里的酒。

    “我又没说要跟你们回去。”许安朵嘴硬道。

    “你待在这里能做什么?”许晟言一句话问得她哑口无言。

    许安朵当然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是给谢哥添麻烦,但许晟言强硬的态度使她受不了。

    “你现在回去,学校还不会开除你。我跟你的班主任说过了,只要你这个月回去继续上课,以前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那个……”一个声音幽幽地传来,“先吃饭吧!吃完了再说事,菜快凉了。”谢哥夹了块肉放到自己的盘子里,看了看许晟言和许军,“这菜可是这里的特色,你们不趁热尝尝,真是可惜了。”

    许晟言克制住情绪,后面的时间里都没再说话。吃完饭,谢哥问许军和许晟言住在哪里,好开车送他们回去。

    “安朵也跟我们一起。”许晟言看了眼和谢哥站在一起的许安朵,“还赖在别人那儿干什么?”

    “我是谢哥的员工。”

    “那五万块我过些时日就打到你卡上。”许晟言对谢哥说,“这样可以解除劳动协议了吗?”

    “哈哈,这口气弄得好像在法庭似的。”谢哥笑起来,“那五万块倒是小事,现在重要的是安朵的想法。”

    “她还没有成年,我们是她的监护人,这由我们决定。”

    “呵。”许安朵突如其来地发出一声冷笑,这笑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突兀,“我不回去不是挺好的吗?从此就和你们的生活没关系了,你也不用再带一个拖油瓶。过去的十七年里,你怎么没意识到是我的监护人?现在来争什么争?”

    啪的一声,许晟言的手重重地落在了许安朵的脸上。她白皙的皮肤上,立刻浮现出几个鲜红的指印。

    许军和谢哥都惊讶得睁大眼睛,许军急忙拉住许晟言,生怕他冲动又再打一巴掌。而谢哥则是担心许安朵脸上的伤势,那鲜红的指印他看着都觉得疼。

    搧完这一巴掌,许晟言也愣住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他打人的手还悬在半空中,手心有一阵麻麻的感觉。

    许安朵捂住脸,眼泪刷的一下就掉了下来。她当时看许晟言怨恨的眼神,像一把匕首直刺入许晟言的心里。

    “安朵!”谢哥急忙去追跑走的许安朵,还不忘回头对他们说,“你们先回酒店吧,许安朵交给我就好!”

    其实,追上许安朵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谢哥心里有底,故意让她在前面自己跑,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等她跑累了,自己停下来,他才快步追上,扶住她的手臂。

    “愿意停下了?”

    许安朵喘着粗气,看到远处街边有长椅,便走过去坐下。

    “脸还疼吗?”谢哥站在一旁看她的脸。

    “疼。”许安朵伸手摸了摸,很认真地点了下头。

    许安朵一说完,谢哥就离开他,朝马路对面走去。她看着他进入一家便利店,过了一会儿,拿了几个冰淇淋出来。

    “喏,敷敷脸。”

    “用这个敷?”许安朵接过,“可是会化掉的啊!”

    “趁它化掉之前赶紧敷!”这次是命令的口气。

    许安朵便乖乖地拿冰淇淋的袋子敷在脸上。谢哥也在一旁坐下,两人一时无话。许安朵抬头看着夜空,秋天夜晚的月亮有些萧瑟,冰淇淋在脸上很快就化掉了,袋子上的水汽打湿了手。谢哥及时递来一包纸巾。

    “擦擦。”

    许安朵心里一暖。面前这个男人细心周到,在她心里谢哥更像是自己的兄长,可以无话不说,什么心事都可以倾倒的兄长,有家人的亲切感。

    “我不想回去。”许安朵把用过的纸巾揉成团,“我待在这里很开心。”

    谢哥微笑着听完,然后慎重地问了许安朵一句,“想过未来做什么吗?”

    许安朵愣住了,垂下眼睛,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这段时间你在工作室里待着开心吗?”

    这句话问住了许安朵。工作室里的同事平时都忙得不可开交,大家都各自有自己的事做。那个大熊对许安朵也并不上心,很多时候都让她自己琢磨,多问几句就会不耐烦起来。许安朵觉得自己完全是多余的,好几次一个人躲在洗手间里偷偷哭。这些她从来没有告诉过谢哥。

    见许安朵沉默,谢哥心里也猜到了几分。他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是天不怕地不怕,总觉得只要自己愿意去拼去闯,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情。十几岁的时候,我跟着师傅到处拍东西,心情不好的时候,动不动就会挨师傅的打,可是也没办法,为了混口饭吃,多大的苦都得忍着。现在我常想,如果当初我稍微懂事一点,听家里的话,也许弯路就会少走好几年。”

    这些话,许安朵还是第一次听他讲。

    “那你后悔吗?”许安朵问。

    “不后悔。”谢哥说,“因为不经历这些,我又怎么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不过,我发现虽然我很想把自己的经验之谈告诉现在的年轻人,可他们都不愿听。看来弯路非得自己走一遭,才能明白。”

    “我不是不想读大学。”许安朵叹了口气,“我只是不想回去,不想回到那个家。我觉得现在的我才是真正的自己,以前都不是。”

    “虽然我不太了解你家里的事,但从刚才的那些事也可以看出,你哥哥很关心你。可能他的方式有些让你不能接受,但他是真的在乎你,否则也不会面红耳赤地说,再贵也会供你读书。如果他真不想管你,就放任你留在这里了。”

    许安朵不说话了,手上的冰淇淋已经完全化掉,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许晟言对她所做的一切,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觉得难以和他靠近,也亲近不起来。

    谢哥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别急,慢慢想。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我陪你一起想。”

    许安朵抬头,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亮。她看着谢哥认真的神情,终于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她不再是漂浮无依的浮萍,她有了根,有了想要停留的地方。

    “是不是我无论怎么选择,你都会支持?”

    “是呀。”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让我看到年轻时候的自己。”

    这晚不仅仅是许安朵,躺在酒店房间里的许军和许晟言也没有睡着。许军给家里的妻子打完电话,对方一直催促着他赶快回家,说自己一个孕妇事事都不方便。许军一时急了,冲她吼了两句,结果就听到对方传来呜呜的哭声,给他原本烦闷的心情雪上加霜。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安慰,毕竟是有身孕的人,还是高龄产妇。

    许军打完电话回来的时候,许晟言问他产检结果怎么样。

    “一切正常,不过医生说还是要小心为好。”

    许晟言点头,又问是哪个医生做的检查。

    许军报了个名字:“这女医生看着还行,在你们医院算一把手吗?”

    妇产科一把手只有林裴。但为了让他宽心,许晟言还是说:“是一把手,医术不错的。”

    “你说安朵会跟我们回去吗?”话题继续回到最初的问题上,许军看着许晟言手里把玩着一个钥匙圈,知道他也拿不定主意,“我想,我们还是应该尊重她自己的选择。”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许晟言完全是脱口而出,没有经过大脑。说完,他自己也懵了,居然会把这样的话说出来。

    许军脸色立马一变,声音沉了下来:“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晟言不耐烦地扭过头:“安朵回不回去,对你的影响都不大,不是吗?”

    许军被问得哑口无言。的确,许安朵回去了,他们也不会生活在一起,平日里更是难得见一次面。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现时的处境更像是一个小丑,为了讨观众喜欢,腆着脸去迎合别人。

    许晟言站起身,没有看许军,只淡淡地说:“我先洗澡,睡了。”

    房间里顿时陷入沉默之中。卫生间里开始传出淋浴时哗啦啦的水声,有毒的沉默像一张网,正在浸透这个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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