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重要的一点，无城远洋不同于一般的货代公司。作为央企的全资子公司，在管理上同时也收到总部的全面监控。一旦发生这种问题，其他的姑且不论，对于领导责任的追究，那是绝对逃不掉的。因此该怎么向上级领导如实汇报，也是一个棘手的难题。

    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本来手头就有一大摊工作等着处理，还有清云港码头的合作问题，像一个拦路虎那样，挡在那里。时间紧迫，却又束手无策。突然间又冒出这么一个突发状况，实在是有些措手不及，真是要崩溃的感觉。

    罗亚琼只是听着，不住地点头，还没想好怎么回应。没想到坐在一旁的方芳倒是胸有成竹，说话的语调不慌不忙，各位，不好意思，我想先插一句。你们所说的这些情况，也是在接到举报后，刚开始调查对吧？那么举报到底是否属实，也要等到调查以后，拿出事实依据，才能作出结论。是这样吧？

    那位副处长说，是啊，二位老总，所以才需要你们配合调查。

    方芳说，没错。配合调查，当然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我想，首先也要搞清楚。你们的调查对象是谁，是肖中杰个人，还是整个无城远洋？

    另一位与方芳并不熟悉，说话的口气要生硬得多，肖中杰是你们公司的业务员。虚开增值税发票，那是性质非常严重的问题，有可能涉及犯罪。在没有搞清他的问题，究竟是个人行为，还是职务行为之前，你觉得你公司能脱得了干系吗？

    方芳不甘示弱，是啊，正因为还没搞清他的问题究竟是个人行为还是职务行为，所以不能在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的情况下，就把我们公司作为调查对象。我的意思是，我们当然会全力配合你们的调查。但是，请不要影响我们公司正常的义务活动。同时也请严格保密，尽量不要扩散影响，可以吗？因为这件事一旦传出去了，对于我们公司的声誉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想你们也不会不了解吧？

    还有一位，对于集装箱国际货运业务显然不怎么熟悉，于是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你们作为国际货运代理公司，既然是你们与客户之间发生的业务，那就应该是你们开发票与客户结算。为什么要让集卡车队直接开发票给你们的客户呢？这里是否跳过了一个环节，有偷税漏税的嫌疑呢？

    罗亚琼连忙解释说，需要说明一下，我们公司，作为国际货运代理公司，当然是给客户提供集装箱国际货运的全程服务。但是从客户工厂到港口的这一段，属于国内运输部分。而且我们公司本身并不承担集卡拖车服务。而是可以给客户介绍集卡车队。这一段运输费用，由集卡车队和客户直接结算，既合情合理，也不违法。

    那位国税局的副处长，显然是了解情况的，但又不方便随便表态。看看都已经谈得差不多了，便以做总结的口气说道，罗总，方总。我们今天来，主要还是向你们通报一下目前掌握的情况。我们的调查，才刚刚开始。还希望能得到你们的积极配合。我看，今天就到这儿吧。

    这时候，负责与肖中杰谈话的那个警察进来，将副处长叫到门外，两人低声商量了一下，随后进来宣布，要将肖中杰带走审查。

    当肖中杰跟随警察从公司大楼里出来时，身体有些佝偻，垂头丧气的样子。显然连他自己但没想到，这一切会如此突如其来。而他心里也完全明白，这突如其来缘何而起。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他不知道，此次离去，还能不能重新回到这儿。心里还有些许留恋，曾经在这幢大楼里度过的岁月，却不敢回头再看一看。凭感觉就能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

    临上车的那一刻，猝不及防地，迎面撞见刚从外面回来的金瑾。金瑾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问个明白，刚想开口，却被他用目光阻止，无奈的苦笑，算是告别。金瑾惊讶地张大嘴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默默地目送被押上车的他离她而去。

    人们纷纷散去，回到自己的岗位上，默默地工作。亲眼目睹的这一幕，会在他们心里引起怎样的震撼，自是不言而喻。即便是平时与他交往不多的，也难免会有兔死狐悲的感伤。当然，也是一种警示。不管事情的真相如何，不可触碰底线，不可将法律当儿戏。否则，迟早会有麻烦自动找上门来。

    而最是愁眉不展的，当属罗亚琼。

    既有的工作安排，被突发事件打乱，简直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有点六神无主。而她最关心的是，此事可能会造成的负面影响，究竟会有多大。

    她想先给总部领导写个邮件，汇报一下情况。或者想给刘子农打个电话，先跟老领导打个招呼。但是思前想后，还是都觉得不妥。不要说执法部门的调查结论还未出炉，连事件的前因后果都还没彻底搞清楚，又拿什么来汇报？

    但是，如果不及时汇报。万一以后领导追究起责任来，她又该如何应对？

    正当万般纠结，却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的时候，方芳推门进来了。

    这时候的罗亚琼，早已将以往的一切都抛之脑后，就像请来了救兵一般。方总，你来得正好。正想和你商量，该怎么办呢。

    方芳显然比她要沉稳得多。毕竟在这个圈子里混了这么多年，再大的惊涛骇浪也都见识过。因此也不至于一遇到事就惊慌失措。

    方芳安慰说，罗总你也不用太担心。刚才我已经跟国税局的一个副局长打过电话了。听说是外地的国税局先发的协查通报，上海的一个集卡车队的老板被查了，牵出一大串来。而肖中杰刚巧以前也和这个老板合作过。所以也是在劫难逃了。

    罗亚琼又问道，那个老板出问题，不等于跟他合作过的客户都有问题啊。你觉得，肖中杰究竟有没有问题呢？

    方芳说，这个真的很难说，不过我还是觉得，出问题的可能性不大。很可能就是虚惊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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