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的纷乱逐渐的凝聚成一股，最终却是将战场全部围绕在这一片被屠杀的战场上。

    百姓死伤不计，张勋却像是个疯魔一般肆意，为了逃命他可以不择手段。

    直到看到前方护法军的脚步暂时停了下来之后，张勋的终究还是笑了，脸上被鲜血沾染的狰狞，这个传闻之中只会落跑的总兵，此刻宛如魔鬼。

    护法军兵分两路，都不敢轻举妄动。

    张勋在这街道的尽头，那嚣张狂妄的声音传了过来，“告诉你靳家老三，老子这辈子和你卯上了，你再不退兵的话，老子把整座南京都屠光。”

    他威胁的话语飘飞了过去，靳少寒此刻陷入了两难之中。

    放走张勋？还是用百姓的生命，强行取了张勋的命？

    革命的本意，为百姓推翻帝制，彻底走出民主自由，如果单单只为了胜利而将生命枉顾，这不是此战的目的。

    靳少寒回首看着这一战下来，护法军的伤亡也不在少数，他缓缓的伸出了手，发号施令，“停止杀戮，我让你出城。”

    声音在这硝烟之间传当着，这一刻的寂肃。

    寂静了许久之后，在街道的尽头处，但只听得张勋最后狂妄的笑声，“靳老三，你也得给我让路啊！”

    在说完这话之后，只听得张勋那边朝着天空开枪，狼狈至极，却又狂妄至极，他看准了这一点，俘虏着这些百姓一步步后退。

    很显然，这一次果然也没有人围堵，他一路顺风顺水。

    可是，就在临近了城门口的时候，出城只有一步之遥，张勋私底下对着自己的副官吩咐道：“出了城之后，一个别放过，我要靳老三悔到肠子都青了。”

    不管靳少寒打，亦或不打，张勋从来都没想过将这完好的南京城留给他们，在商量好了后路之后，一路退去，还命人一路在这周边放火，阻碍了护法军的追击。

    唯独，在即将撤出城门的那一刻，从背后，萧子卿一直躲在那暗处，“砰”的一声枪响打去，打乱了张勋的后退路线。

    “谁，谁还敢再挡老子的路？”张勋转头找着这一枪的来源。

    可是，却是在回头的这一刻，从身侧街道上涌来不少人，萧子卿亲自发射的召集令，金陵堂倾巢而出。

    在这临出城门一刻却遇上了萧子卿的人，顿时又再度陷入了苦战之中。

    大火烧遍了整条街，靳少寒原本已经打算不再追上了，可是在此时却听到了那边传来的枪响声音。

    心中大呼不好，径自朝着前方浓烟滚滚的方向冲了过去，两方道路上的楼房都已经起火，在这隆冬的寒冷之中，这两边的灼热催使得人却步。

    身后的人看到靳少寒朝着那边冲过去的时候，在踌躇了好一会儿之后，都纷纷跟随上去。

    “撤退，赶紧撤退……”张勋的声音焦灼的叫着，在金陵堂中的人半路杀进来之后，他的阵脚也开始慌乱了起来。

    “奶奶的，都给老子杀。”他怒吼着，在一边不断的朝着城门方向挪去的时候，一边下杀令。

    靳少寒从大火的那边冲了过来，一枪朝着张勋那边的方向瞄准过去，一枪射去，张勋回首过来，躲避不及，却是在肩头上中了一弹。

    护法军和金陵堂两方的人在此刻同时围堵了上来，身后是紧闭的城门，张勋已无路可退，只能给自己争取时间打开城门。

    下令让人将这些百姓都挡在前面，形成肉墙。

    靳少寒不敢再下令，萧子卿这一次是想来杀张勋的，但是却是在这情况之下，沈清影跑了过来，抓住了萧子卿的手臂，“不要。”

    “你们再把老子逼下去，咱们就来个两败俱伤。”张勋躲在人墙的后面的声吼着，声音粗喘着，肩头上的伤口也在撕裂着他的心。

    “放他走，他也未必会放过这群百姓。”萧子卿对着沈清影说。

    在这周边战火的弥漫下，热气四散，沈清影的双颊被衬得微红，她看着这人形墙的后面，张勋已经在命人将城门打开了。

    阳光从城外折射进来，这硝烟一路，张勋狼狈的逃窜出去，他对着沈清影大吼，“小娘皮，你如果不想老子杀了这些人的话，你就让他们把城门关上，老子就答应你不再下令杀人。”

    沈清影看着萧子卿，见萧子卿不为所动，又转头看着靳少寒，都沉默着，只能看着张勋逐渐往后退去。

    “张勋，你不要对我失信。”沈清影对着城门外喊道。

    “老子骗谁也不骗你。”回答的是这一句话。

    却是不知道怎么的，沈清影忽然觉得萧子卿和靳少寒两人的目光都在此刻落在自己的身上。

    “少寒，关城门吧！”沈清影央求着靳少寒，“想保住这些百姓的话，就放他走吧！”

    靳少寒狐疑的看着沈清影，“张勋这人不可信。”

    “他不会骗我的。”沈清影不知道为什么，却是在这一刻异常笃定。

    靳少寒沉了下去，张勋就是怕他们追出去，才有这要求，靳少寒点了点头，下令，“关城门。”

    “小娘皮，你保重啊！”在城门彻底被关上的那一刻，自城门外面依稀传来张勋的这一句关切的话语。

    这下，靳少寒连看着沈清影的眼神却是多了些许的意味，让清影看不懂。

    城门被彻底的关上了，张勋依旧是劫持着那些百姓出城了，这一次开笼放雀靳少寒不知道张勋到底会不会守信。

    那些百姓到底能不能逃出生天，这只是一次全无把握的赌注。

    但是，他对沈清影却是多了一丝忌惮，传闻中，她和张勋两人纠缠不清，看这样子，交情匪浅啊！

    靳少寒看着这狼藉的城内，“去电黄先生，南京高捷，等待下一步指示。”说完之后，竟然是朝着城内走去。

    沈清影站在那里，看着靳少寒这冰冷的身影，一时之间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萧子卿也让人开始撤退，他走到了清影的身边，也同样看着靳少寒转身离去的身影，饶有深意，“他的意思，是想截杀了张勋的。”

    靳少寒是员猛将，不会心慈手软的，但是，却因为沈清影打乱了。

    沈清影却是诧异，“他……”

    火势噼啪，在这周边燃烧着，但是却寂静了下来。

    张勋朝着城外逃出，一路北上，竟然是追上了肃亲王的脚步。

    原本不对张勋抱有任何希望的肃亲王，在此刻看到了张勋居然能突围，竟是大吃了一惊。

    原本回京打算参上这一本，却是在这一刻改变了主意，“大清，还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说完之后，他命张勋前往徐州去等消息，便径自回北平。

    殊不知，张勋这一次南京守不住，败走徐州，却是在那盘踞了下来，长达五年之久。

    当然，这是后话。

    在城中点清了伤亡的人数之后，张勋屠杀的百姓不在少数，可见残忍，在靳少寒的心中，压根就从没打算张勋会信守承诺，真的放那些百姓回来。

    但是，在入夜之后，护法军有人出门去探消息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张勋出城之后，便将这些人弃在了江边而已，真的守住了对沈清影的承诺。

    当靳少寒看着这些百姓被接回城里的时候，他是诧异了好一阵，但是旋即，心里却满不是滋味，“他对你……倒是真上心。”

    入夜了，一切尘埃落定，剩下的护法军在外面收拾着残局，却始终不见靳少寒的身影。

    沈清影找了好一会儿，最后听到有士兵说三少在城门处，她才转头朝着那边去。

    更深露重，天晚欲雪。

    她找到城门处的时候，便是见到在那城门口的灯火阑珊处，他一身刚毅如铁般的身影站在那里。

    此时此刻映在沈清影的眼中，他的身影忽然对她有了深深的感触，曾几何时，他似乎也曾站在初次相遇的时候那个山洞口，这样守护着自己？

    但见此刻的靳少寒，眉目间尽是冰冷，目光所及的远方，是那一片苍茫之处。

    今天这一战，足以让他扬名了吧？

    远在皖北的父帅现在应该看到报纸了吧？

    在这目光如炬之下，此时此刻的他竟是这样的孤寒清冷，有风吹起了他披在身上的外衣，刹那间有种让人动容的肃然。

    这个男人，就是自己曾经刻骨铭心的男人，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仔细的去看他，竟然觉得陌生。

    清影收回了自己的心神，缓缓的朝着靳少寒所站的地方走去，最后站立在他的身边，和他一样的目光望着前方。

    原来，前方只是一片漆黑而已，却不知道他为何会这么神往。

    “这么晚了，怎么还在这里？”沈清影侧首看着他，此刻他的侧脸仿佛雕刻般的刚毅。

    在清影的这句话问出之后，靳少寒堪堪侧首，看着她，却没有开口说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深拧的眉心，仿佛像是要将她给看穿了似的，竟然不像是往日那般温柔多情，更像是在……审视。

    这一瞬，沈清影的心一怔，他的眼光，竟然是这样的冰冷，让她措手不及。

    许久之后，他才终于开口，“你和张勋，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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