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堂面积不大，只摆了四五张桌子。八仙桌，长板凳，头顶上一盏老式的电灯泡，发散着昏黄的灯光。店堂里的陈设颇有些古色古香的味道。客人不多，很适合安安静静地聊天。端上来的，也是地道的本帮菜。油爆虾，白斩鸡，响油鳝丝，还有毛蟹炒年糕。又热了一壶绍兴黄酒女儿红。

    刘子农笑着说，怎么样，比起你请我吃过的太湖船菜，味道不差吧？

    罗亚琼连忙说，上海人，总还是喜欢浓油赤酱的味道。她举起酒杯说，谢谢领导！

    刘子农与她碰了下酒杯说，其实前天晚上我看见你了，正被一大帮人围着敬酒呢。

    罗亚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那天晚上也没顾得上过来跟领导敬酒，今天算是借花献佛，补上了。

    刘子农说，中国的酒文化，真是源远流长。虽然现在规定得很严，但有时候还是躲都躲不过。怎么说呢，可以交流感情，但是喝过头了，也很容易误事。

    虽然只是泛泛而论，但是在罗亚琼听来，却似乎是另有所指。她不禁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对自己知根知底的阿哥，好像已经知道了什么。所以时不时总要“敲打”一下自己。其实也是自己心虚罢了。

    刘子农并不注意罗亚琼脸上的表情，只顾着低头吃菜。一会才抬起头来说，你那边怎么样了？

    罗亚琼总算松了口气。而且正好也是自己想聊的一个话题。于是她说，正想跟领导汇报呢。我是真的遇到难题了。

    刘子农目光炯炯地盯着她说，什么情况？

    罗亚琼说，领导，还记得半年前，我请你帮忙，后来你找到你的那位大学同学，那个“桃园三兄弟”吗？

    桃园三兄弟？我当然记得啊。怎么了？

    于是，罗亚琼将下午与诸伟华的谈话，完完整整仔仔细细地叙述了一遍。

    听完了，刘子农不由得也眉头紧锁。还真是如此复杂？说实话，其实原先我就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但一直不愿意去确认。果然是最不想看到的情况，终于还是发生了。

    刘子农说，有一句话，我觉得那位诸兄说得没错。证据呢？没有证据，哪怕推理得再合理再充分，又有什么用？

    罗亚琼有点无奈，却又很不甘心，那我们怎么办，难道就只能这样束手无策了？

    刘子农拿出一盒烟，点了一支，慢条斯理地说，是啊，你现在遇到的，不是一般的拦路虎，的确很棘手。不是说碰不得，第一，需要确凿证据，第二，也需要时间。但是对于你，等不起也拖不起。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只要和清云港码头的合作协议不能谈下来，不仅仅直接影响到你那个大客户的竞标，而且还会影响到其它业务的拓展。这个利害关系，当然你比我更清楚，不用我多说。

    罗亚琼喃喃自语道，尽管原先我也有过这样那样的怀疑，但是总不愿意把人往坏处想。平时说得那么漂亮，却没想到，原来竟是这样的人。

    刘子农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还记得吗，那时候你刚去不久，有天晚上我路过无城，和你一起喝酒。你还说她为人直爽，快人快语，和你性格脾气也投缘。当时我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说你没去动她的奶酪，她怎么可能对你不好？

    罗亚琼又用探询的目光望着他说，说实话，我现在考虑的，并不是怎样去对付她。当务之急，还是在清云港码头上做文章，看怎样才能想办法打开僵局。领导，能不能依托总部高层和港务集团之间的良好合作关系，通过他们去施加影响，争取早日突破？

    刘子农十分赞许地说道，你想的没错。目前情况下，也许这是唯一可行的途径了。但是，能起到多少作用，目前还确实是一个未知数。正所谓“财大气粗”，目前港务集团只有象征性的一点点股权，并没有多少话语权。除非他们愿意增资，情况也许会不一样。但是这中间需要耗费多少精力，又有多少可操作性，完全不在我们的掌控范围之内。而且，就我们内部而言，要实施这个方案，按正常的流程，也只能让多式联运部牵头组织，出面去和港务集团谈判。这中间还需要理顺各种关系，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来，到底有多复杂，我想你也不难想象得到。反正中国的国情就是如此。都说要改革，要提高办事效率。都已经说了多少年了，然而一遇到具体问题，还是围着那些老问题兜圈子打转转。更何况，这还涉及到两大国有企业之间的关系，要准备多少份材料，要开多少次会议，跑多少个部门，盖多少个公章，想想都会头皮发麻。总而言之，这是一个非常考验我们的耐心与毅力，很可能旷日持久的艰难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

    罗亚琼不禁又被他说得有点灰心丧气，那按领导的说法，岂不是还是希望渺茫？

    刘子农又开始鼓励了，希望当然会有，还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有充分的思想准备，才能拿出有针对性的措施，争取最好的前途。放心，阿哥永远支持你。

    罗亚琼不禁又有柳暗花明的喜悦，举起酒杯说，那好，我先谢谢阿哥了。

    刘子农又叮嘱说，你马上再准备一份材料，将与清云港码头合作的理由和紧迫性再写得充分一点，明天就发到我的邮箱里。我会再向两位老总请示一次，争取尽快让多式联运部立项。如果有必要，和港务集团的谈判，到时候你也一起参加。

    罗亚琼高兴地说，那真是太好了。明天一早我就回去整理材料，中午之前给你。

    话说到这会，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出门时，已经下了一天的蒙蒙细雨，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落到脸上，感觉凉飕飕的。望着雪花漫天飞舞的夜空，罗亚琼高兴地喊了起来，下雪了！

    刘子农也说，是啊，瑞雪兆丰年。希望是个好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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