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侍卫长达卡儿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半跪下抚胸行礼："陛下，大皇子与东唐特使求见！"

    "什么？"

    柔然王霍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东唐特使？什么特使？"

    达卡儿低头道："微臣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柔然王思索了一下，又问："那东唐大军是不是也已经到了？"

    达卡儿答道："这到没有，据探子来报，东唐大军到来还需要两天时间。"

    柔然王听罢，心下稍安，道："那就宣东唐特使进来吧。"

    达卡儿愕然道："呃......陛下，在寝宫召见特使，不大合适吧？"

    柔然王一怔，点了点头，召唤宫女给自己换上朝服，在一众侍卫和宫女的簇拥之下走了出去。

    与落无双的会唔是在御书房中进行的，也并没有搞得太过正式，毕竟落无双也没有按照正规的使节礼仪来访。

    柔然王将落无双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称得上是个难得一见的佳公子，但看起来多少有些文弱，不像有武功在身的样子。

    柔然王不禁有几分佩服落无双的胆量，现在柔然与东唐关系微妙地很，虽说后面有数十万大军压阵，但随那扎克只身前来，却也可以说是冒着生命危险，但此刻这个文弱公子在自己面前却丝毫不露惧色，镇定得很。

    出于最基本的外交礼节，落无双并没有带武器，见到柔然王也并没有下跪，只是深深鞠了一躬，柔然王虽略有不快，但也没有过多挑剔，毕竟对方是宗主要的使者，两国之间实力的巨大差距，让他也不敢过于奢求什么平等。

    简单的礼节性寒喧过后，谈话很快步入正题，落无双直截了当地问柔然王："现如今，我大唐与北魏局势紧张，而作为我大唐的属国，柔然却与北魏在如此敏感的时刻来往密切，不知陛下意欲何为？"

    柔然作愕然状道："什么？没有的事！我柔然从来都是大唐属国，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我本人亦是大唐陛下的忠实臣子，前些日子，北魏皇帝的确派人来与我交涉过，内容嘛，我不说，特使大人您也想得到，但是我很坚决地拒绝了，且不说我对陛下忠心耿耿，只凭如今天下局势，唐强魏弱，我也不敢对陛下有什么异心呐！"

    落无双满意地点了点头，轻呷了一口杯中清茶，笑道："大王有如此忠心，我也就放心了，不过......三皇子漠罕殿下，现在何处呢？"

    柔然王刚刚端起茶杯的手猛得一颤，茶水洒出大半，慌张地瞟了落无双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眼珠子骨碌骨碌猛转，正想要扯个慌试着把落无双骗过去，却又听落无双呵呵笑道："没关系的，在下也只是随便问问，如果陛下不方便回答，也就算了，在下这一路上有些劳累，不知陛下能否允许在下下去歇息？"

    柔然王脸色依旧有些难看，但表情已经恢复正常，笑道："当然当然，来人，带特使大人到国宾府歇息！哦，对了，特使大人，我已经吩咐下面准备晚宴为您接风洗尘，到时间我会差人去唤您的。"

    落无双也不客气，起身抱拳道："如此，便多谢了。"

    说罢转身随两名俏丽的宫女离去，大皇子那扎克也忙向柔然王施了一礼，追了上去。

    待落无双走远，柔然王脸色一沉，捏碎了手中茶杯。

    "哼！老大啊老大，为了王位，你连你亲生父亲都不要了......我教出来的好儿子啊！"

    侍卫长达卡儿上前两步，低声道："陛下，要不要......嗯？"

    说着押出右掌，做了一个虚切的手势。

    柔然王瞪他一眼，怒道："你疯了？东唐数十万大军已经到了国境线上，你让我现在杀他们的使者？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北魏的奸细！"

    达卡儿慌忙跪地："微臣该死！是微臣考虑的太少了，陛下圣明！"

    而身在北魏的三皇子漠罕，此时却是憋了一肚子气。

    虽然他早想到，此番来北魏救援，肯定会有些困难，而且必定要付出些代价，却没想到，那个独孤夜竟然处处刁难自己，提出的条件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不但要柔然臣服北魏，还得年年纳贡，甚至说要直接在柔然境内驻军，他还不如干脆直接说把骤然并入北魏得了！

    漠罕并不是很在乎柔然能否真的与北魏一道灭掉东唐，那些东西都太遥远，他在乎的，是柔然王的王位，而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把王位从大哥那扎克的手中夺过来。

    而且，眼看他就要成功了。

    但是现在，那扎克向东唐救援，很快拉到了几十万大军，自己来北魏，却遭到如此冷遇，难道真是天要亡我不成？

    或许，独孤夜根本就没有帮助自己的打算，毕竟现在是唐强魏弱，他不想与东唐直接冲突也是正常，只是，若真是如此，他直接开口拒绝不就行了，为何还要这般戏弄于自己。

    要不自己还是赶紧赶回柔然得了，不行！从行程上来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赶在大哥那扎克之前赶回柔然，自己回去之后，恐怕整个柔然皆已在那扎克和东唐的控制之下，而那时候，那扎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弄死自己，所以自己千万不能自投罗网。

    正在为自己的将来而心怀忐忑的他却怎么也想不到，近日来摆出一副高高在上模样的独孤夜此时心里乱到了何种程度。

    独孤夜刚刚被独孤宁一顿臭骂。

    但是他心中极度不服，不就是羞辱了一个区区小国的皇子吗？

    但等到独孤宁向他讲明了利害关系，他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独孤宁说的丝毫没错，眼下，自己如此做法，无异于是将柔然重新推向东唐，看来自己来是太不成熟，太过意气用事了，更重要的是，东唐皇帝言无殇接到柔然大皇子的救援之后，很快遣兵马大元帅墨岚率数十万大军随那扎克前往柔然，助其夺位，若让他夺位成功，不用说，柔然铁定又会重新依附于东唐。

    而且，独孤宁最后一句话，令他冷汗都流了下来。

    言无殇派出了二十万军队，整个柔然只有区区十万不到的兵马，这还得算上忠于大皇子那扎克的部分兵力，如此劳师动众，却只用来对付一个柔然，合理吗？

    反常即为妖，此刻的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在刚才，潜在东唐军中的探子再度来报说，东唐皇帝言无殇派往柔然的军队，名为二十万，但似乎实际上并不止这个数，由于上层的保密，探子无法获得准确数字，可越是不准确的情报，就越是让独孤夜心中发慌，难道当真如自己父皇所推测，言无殇此番作法，并非以柔然为目标？

    他彻底没了主意，想让一向运筹帷幄的父皇帮自己想想办法，可独孤宁却只是一声长叹，说了句为时已晚，便拂袖而去，当初使尽浑身解数将柔然争取过来，为的就是防止东唐借道从西面攻打北魏，好在这一代的柔然王足够有野心，或者说足够缺心眼，竟然当真答应了自己一道对付强大的东唐，现如今，自己一时冲动却让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

    事已至此，后悔也没有用了，得赶紧想个补救的办法才行，可到底该怎么办呢？直接出兵柔然，在正面战场上抗击东唐？

    这是独孤夜想到的第一个办法，如此一来，至少可以把战场放在柔然，虽然会给已方后期补给带来一定困难，却可以使北魏国民免于战祸，不至于使百姓流离失所造成生产的衰退。

    但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个想法，东唐常备兵力接近百万，而北魏却只有不到五十万，东唐铁骑在平原野战中多年来一直是不败的神话，而北魏因为地形原因，兵种中以步兵为主，骑兵占比重较小，平原战中，同等数量步兵对战骑兵，根本就是给人送战利品去了，哪怕是号称克制骑兵的长枪兵，也只是相对于其他各类的步兵来说稍具优势，根本不可能形成真正意义上的克制，而且，就算以同等兵力牵制东唐军，那么，必定也会造成国内和南方边境的兵力吃紧，到时候，若是东唐强攻禁门关，若当真不计伤亡和损失，哪怕禁门关素有天下第一雄关之称，也未必抵挡得住。

    可如果不能拖住去往柔然的东唐军，一旦大皇子那扎克完全掌控了柔然政局，必定会为东唐大开方便之门，到时候东唐大军自西面攻来，即使北魏军占据地利优势，也至少要派出东唐六到七成的兵力才有把握将之拦下，而且会给国内百姓造成严重恐慌，百姓为躲避战祸必定大规模逃往东方，不但会给生产造成重大损失，同时治安、经济等方面也会带来巨大压力。

    "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独孤夜右手背拍打着自己左手掌，快步踱来踱去，额头上的汗珠淌到了眼角，刺痛般的感觉令他不自主地闭上了双眼。

    "陛下！"

    正当独孤夜一筹莫展之际，右丞相唐佑民急匆匆地闯了进来。

    独孤夜见他如此失礼，正欲呵斥，唐佑民却火争火燎道："陛下，大事不好，东唐大将墨山统兵四十万，已集结于禁门关外！"

    "什么！"

    独孤夜的脸"唰"的一下子变得惨白，失神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这样......难道东唐真的要与我北魏全面开战吗......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对，父皇，我去问父皇，他一定有解决的办法！"

    说着扔下唐佑民，径直跑向独孤宁的寝宫，完全忘记了刚刚自己还在想如何凭自己的头脑和手腕化解此次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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