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得这样对他很残忍吗？

    想到这里，沈默森隐隐觉得心口很痛，一种控制不住的烦乱在内心乱窜，忍不住蹙了蹙眉头。

    “这菜不好吃吗？”苏源观察到他的表情。

    “还好。”沈默森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吃饭。

    ***

    顾如初来财务部找李姐了。

    上次在外面的制图公司做了两份招标书，花了近千元，她把其他因公开支发票凑在一起报销。

    这次找李姐，她又带了吃的东西。

    李姐看到顾如初这么懂事，很是欢喜。

    李姐是一个中年妇女，最爱聊家庭小孩。顾如初虽然是未婚女子，不懂小孩的教育和管理，但善于倾听，因此和李姐沟通起来没有隔阂，聊天很愉快。

    两人聊天十来分钟，顾如初就离开了财务部。

    刚出财务部，远远地看见一群人走过来，带着一股气势，为首那人便是沈默森！

    高大的身材在黑色西装衬托下，散发着成熟、沉稳的男性气质，连走廊的灯光都为之失色。

    此刻他缓步而来，每一步都不声不响，稳重有力，仿佛踩在她的心上一样。

    顾如初的心漏跳一拍，下意识地低头。

    沈默森的每一次出场，都带着强大的气势，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醉。

    如此优秀的顶峰人物，本来可以拥有的，结果她放弃了……

    顾如初心里泛起了酸楚。

    沈默森本来是跟旁边的人说着话的，视线瞥过来，一眼就看见了低头的顾如初，呼吸抖一下。

    她就如此嫌弃他，连看他一眼都不愿意？

    他垂在腰间的手握紧，眼里幽意流动，宛如旋涡，探不到底。

    走廊上有员工经过，恭敬地向沈默森打招呼：“沈总裁。”

    沈默森稳稳心神，淡淡地“嗯”一声。

    顾如初心情复杂苦涩，垂手立在一旁，视线低垂，一直盯着脚尖，眼见脚步声越来越近，沈默森快走到身边了。

    如果她还低头装着不见，不打招呼的话，只会显得自己无礼和器量狭小。

    想到这里，她鼓足勇气，抬头，微微地笑，用平静的语气说：“沈总裁。”

    然而，沈默森却没有回应，视线却恍若未闻地从她脸上掠过，连她的笑意都忽略，脸色沉冷如冰，好像她是透明的一样。

    心头如同被狠狠地刺一刀，顾如初的笑容僵在脸上，窘迫让她恨不得地下有条缝让她可以钻进去！

    沈默森选择性地忽略了她，比大声呵斥更让她难堪、羞辱！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

    即使结束了，即使做不了朋友，两人至少是上下级关系，在跟他打招呼时，是不是应该要回应一下？

    还是在他商人的思维中，有算计的心态，既然追求不到，索性就冷漠对之？

    枉她以为沈默森是有器量有格局的大气之人！

    顾如初心头一阵冷笑，她攥紧了手指，挺了挺腰，往电梯方向走去。

    沈默森转一个走廊尽头的一个会议室时，脚步微微滞住，略微侧头，顾如初纤细的背影，黑直柔顺的长发，定格在他眼中。

    “沈总裁，请。”

    部门主管推开会议室大门。

    片刻的恍惚之间，他已经回神，对部门主管颔首。

    如果沈默森不是对她视若不见的话，或许顾如初会继续留在盈天。

    但沈默森漠然的眼神，让顾如初思考自己的去留。

    同在一栋大楼，知道他就在最高层，感受到他的气息，虽然不能继续下去，但至少有甜蜜有幻想。

    可现在他已经把她当成陌生人了，那种擦肩而过的漠视，把她还有一丝旖念的心砍得七零八碎。

    那么，在盈天上班，对她就是一种折磨了！

    她保不住哪天遇见沈默森，再被他漠视一次，她无法再承受那种疼痛和折磨了。

    她想离开了。

    留下来没意思了。

    顾如初没有跟谁商量，也没有告诉许静怡，许静怡最近要应付她的恶魔上司，心力交瘁，她不想许静怡再为她的事情伤神。

    辞职，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顾如初就更加坚信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她在座位上，看着玻璃窗外城市的景致。

    因为是从高层俯瞰，总会有一种微微的晕眩，不切实际的美丽。

    也许，就如她和沈默森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像美丽的泡沫，一戳就破，了无痕迹。

    “什么？你要辞职？”她的辞职信放在朱雅彤的桌上，朱雅彤清冷的眼眸中闪着怀疑。

    朱雅彤是经理，是她的上级。

    顾如初要辞职，得她审批，再上报，最后经人事部确认同意，才能成功。

    “你不是一直看我不顺眼吗？现在我辞职了，不正合你意吗？”

    朱雅彤漆黑的眼珠尽是猜疑。

    不错，她讨厌顾如初，恨不得她立刻在面前消失。

    她不想自己和林昊之间，隔着这个人。

    这7年来，她每时每刻都想着这个女人，嫉恨着这个女人。

    后来，在同一个部门了，上司的特权让她有了报复顾如初的权利。

    可是，玩弄过她几次，自己不见得占便宜，好像和林昊的关系更僵了。

    为了缓和和林昊的关系，她最近没怎么修理顾如初。

    可眼下，她为了避开自己，竟然提了辞职？

    以后没有折磨和发泄的对象了，同时她的离开倒反显得自己的心胸狭窄，眦睚必报。

    朱雅彤心里有一丝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羞耻。

    “理由？”

    “我觉得我的能力不足以胜任公司工作，担心给公司带来损失。”

    “你能不能胜任不是由你评价，而是由我这个上司来评价。这个理由，我不会批准。”

    顾如初苦笑了：“你为什么就不肯放我走？我走了，你会更舒心啊。”

    “我这个人公私分明，我看你不顺眼是一回事，不准你辞职又是一回事。总之，我不批。”朱雅彤真的摸不清顾如初意图，在没搞清之前，她不想轻举妄动。

    更何况，顾如初走了，没了这个女人做牵线，林昊会主动找她？

    她对林昊还不死心。

    林昊有时也会约她吃吃饭，虽然谈话中都是跟顾如初有关，但起码能见到他人，听听他的话，能让她的心情平缓下来。

    “你先回去工作，能通过审批时我自然通知你。”朱雅彤玩弄着自己凉粉色的指甲，头也不抬地对顾如初说。

    上司不批，顾如初也不敢擅自离开。

    一则是责任感使然，二则是有违约金要赔。

    手上还有项目要紧，这几天还是挺忙的。

    等这个项目忙完了，如果朱雅彤还不审批，她就直接找人事部。

    虽说忙起来会让人无心伤春悲秋，可总有一刻的空闲时候。

    那个时候，很多奇怪念头涌上来，夹着隐隐的心痛，脑里像有千万条线一样，纵横交错，杂乱、混沌。

    她的头很痛，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把视线投往窗外，明艳的阳光下，所有景物都是干净悦目的，让人想到了美好。

    沈默森……

    这个男人不期然地从脑海掠过。

    顾如初赫然发现，这个男人竟然刻在了心里！

    ……

    她甩了甩脑袋，既然是自己放弃的，就不要再留恋。何况，他也已经放手了。

    彼此都用了最成熟的处理方式，不追问，不纠缠，还有，不再见。

    顾如初突然心情豁然开朗。

    不逃避，勇敢面对，再多的坎都能迈过。

    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受到情感伤害。

    ***

    夏天的天气很反复，白天阳光灿烂，晚上突然就下起雨来，雷声阵阵。

    这晚外面下着大雨，还打雷。

    顾如初接到朱雅彤电话，说是有份合同在公司，要她回去拿，然后送去一个客户那里，急着要签约。

    晚上十点了，外面还下雨打雷，顾如初直觉朱雅彤就是刁难她。

    她不同意，说下雨不安全，明天拿去签约也可以。

    朱雅彤怒了：“顾如初，我现在在外面出差，这个客户是我花了很多心思争取过来的，他明天就出国公干了，要一个月才回来，一个月后才签约你知道公司损失多大吗？你承担得这个后果吗？最多算你三倍加班工资外加打车补贴！”

    朱雅彤一顶帽子压下来，顾如初真的无力反抗。

    看在公司利益份上，她只得同意了。

    幸好下楼时，虽然雨还是蛮大，但是不再闪电打雷了。

    顾如初总算心定些。

    她打了台车，大雨中直奔盈天集团。

    这个时候的盈天集团，没有了白天的喧嚣，安安静静的，像个娴雅的姑娘。

    走廊的灯还亮着，偶尔有个别办公室灯火通明，有人员对着电脑加班。

    顾如初在朱雅彤的办公室里找到那份设计合同，直奔电梯间。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她正想走进去，没想到沈默森居然在电梯里面！

    猝不及防的相遇，让她一下子懵了，大脑一片空白，一时忘了礼节，没有向他打招呼。

    沈默森显然很意外，眸光闪了闪，默不作声地望向她，眼角边上的倦色，让他更加的阴冷。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对望，空气都变得诡异复杂。

    电梯门这时缓缓关上。

    沈默森突然伸手按住，开口说：“不进来吗？”他的声音沙哑。

    顾如初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知道心里又苦又涩。

    她没法抗拒沈默森的召唤，默默地走进了电梯。

    “今晚加班吗？”沈默森的口吻依旧很冷淡。

    顾如初不知道沈默森忽冷忽热的原因。

    上次在财务部外面遇见，他视她如透明，现在遇上，又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口吻轻淡，像上司询问下属一样。

    “回来拿份合同，赶着给客户签约。”顾如初紧紧抱着文件。

    “你很敬业勤奋。”

    这是他的嘉许吗？是以领导身份吧？这么残忍！

    当然，他本来就是自己领导。

    顾如初感觉心脏碎裂似的，轻声说：“谢谢，应该的。”

    沈默森喉结滑动一下，她刻意的疏离，让他的心又痛了痛。

    彼此不再说话，电梯间里只有深深浅浅的呼吸。

    气氛僵持又沉重。

    很快，电梯到达一楼，顾如初低头就想第一时间冲出去，沈默森的声音在头顶落下来：“外面下雨，我送你一程。”

    这温柔低沉的嗓音，让顾如初惊诧，她抬头看着沈默森。

    沈默森漆黑的眼眸里，涌动着复杂的情愫，她看不懂。

    “不用了。”她头一低就走出电梯，留给沈默森决绝的背影。

    确实不需要他的关怀呵护了。

    既然不可能，就别再一头撞进去，徒增伤悲。

    外面还下着雨，水雾一片，来往的出租车很少。偶尔有一台驶过，但车上载着人。

    顾如初叹气，这出租车，平常不坐的时候，一台接一台地在面前驶过，到真的需要时，却一台都没有！

    尽管有雨伞，顾如初半边身子湿了，她护着文件，伸长脖子看着来车方向。

    一台黑色汽车缓缓驶过来，轮胎溅起的水花，让顾如初赶紧往一边躲，她的雨伞往上抬，看见了奥迪车以及熟悉的车牌。

    她轻吸了口气，眼里有丝酸涩。

    沈默森终究还是来了。

    是的，是沈默森。

    刚才被她拒绝后，他有多难受多酸涩。

    她分得那么清，是不想给他一丝丝幻想吗？

    他确实想放弃，掉头就走。

    可汽车从停车场驶出来，看见对面马路的她，在雨中焦急、无助，他不忍心，也放不下。

    这个女人，为什么总能触动他心底最柔软的那一部分？

    “上车。”

    “不用。”顾如初很坚决。

    真的不用，因为她怕面对他的温柔会再次沦陷。

    前一段时间的挣扎折磨她受够了，既然她已经爬上了泥潭，沈默森你就放过我吧！

    “上车！”沈默森摇下车窗，直直地和她对视着。

    他就要看看，她为什么会如此倔强，如此无情！

    豆大的雨点飘进车窗，沈默森脸上已经有水珠，但他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她，幽深的眼眸里，是命令，压迫得不动声息。

    顾如初眼眶湿了，她死命地握着伞柄。

    如果是平常，她二话不说就钻进他车里，甚至是钻进他怀里。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们已经结束了。

    他有什么权力命令她？

    可是，他为什么不关窗，那么大的雨势，他的头发，他一侧的衣服，都湿了……

    “你关窗，雨很大……”她终于承受不住，几乎带着哭腔说。

    他这样对待自己，是想自己心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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