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森幽幽的眼神飘忽一下，涌动着特别的情愫，他突然间拉开车门。

    顾如初急了：“别下车……”

    车门打开，瓢泼的大雨直接灌了进去。沈默森半个身子立刻湿了，那一套价值不菲的西装估计要报废了。

    “上车……”

    沈默森定定地看着她，眼神如有千钧力量，不用顾如初抗拒。

    顾如初不敢再坚持了，一跺脚，嚷道：“你别下来，我上车。”

    她钻进了副驾驶室，沈默森也拉上车门，回到车内。

    她看着沈默森：“你衣服湿了。”

    沈默森看着她：“你衣服湿了。”

    这句“你衣服湿了”的话同一时间说出来，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四目相对，从彼此眼眸里看到了别样深意，又各自迅速转移。

    沈默森取过一条干毛巾，递给了顾如初，跟着打开汽车内的暖风系统。

    他看见了顾如初手中的文件，问：“潮流设计机构只是一家小公司，需要大晚上冒雨送过去吗？”

    “不管是大公司还是小公司，客户就是客户，一视同仁。更何况，上司安排的，我们做小的服从命令就是。只不过刚好今天晚上遇上大雨，是我运气不好而已。沈总裁，下雨路滑，开车小心。”

    顾如初的语气很疏离，她不愿意和沈默森走得太近，她的心脏承受不了。

    沈默森没有说话了，看着前方，似乎是认真开车。

    确实，雨势越来越大，远方灯只能照出前面几米的路线，密密麻麻地雨点落在挡风玻璃上，雨刷刷过去，立刻覆盖上来。

    潮流设计机构在郊外，平常开车过去估计要半小时，但是下雨天，行车缓慢，估计要一小时以上。

    外面雨雾弥漫，车内安静得诡异。

    沈默森忽然伸手打开车内音响。

    也许他也觉得太静让不自在，需要点声音来遮掩。

    不知道他调了什么频道，一首国语歌流淌出来：

    这座城是片繁华沙漠

    只适合盛开妖艳霓虹

    悲伤的人们满街游走

    打听幸福的下落

    爱情都只是传说

    难开花难结果

    你眼神里的讯息我懂

    像随时准备燎原的火

    那危险的美我曾见过

    也因此留下了伤口

    爱情依然是传说

    就别再触碰

    我荒凉心中还在痛的角落

    别爱我?如果只是寂寞

    如果不会很久

    如果没有停泊的把握

    别爱我?不要给我借口

    不要让我软弱

    别再把我推向海市蜃楼

    ……

    “别爱我，如果只是寂寞，如果不会很久，如果没有停泊的把握，别爱我，不要给我借口…..”如此应景的歌词，听得顾如初几乎窒息。

    如果没有停泊的把握，如果只是寂寞，请别爱她，她无法承受这种伤害……

    喉咙艰难得让顾如初无法吞咽，再听下去，她自己会失控！

    她想也没有，“啪”一下就关了声音。

    也许是想掩饰什么，顾如初别过头，哑声说：“这种靡靡之声，难听死了，都不知道是哪种网红歌手唱的！”

    沈默森淡淡地说：“是郑中基唱的。”

    顾如初虽然不看娱乐八卦，可也知道郑中基也是一个有名的歌手，无语了一下后，说：“但他普通话太烂了。”

    沈默森抿了一下唇，握着方向盘的左手忽然往外甩了甩。

    因为刚才开了车窗，他左边的肩膀和手都打湿了，方向盘握得不顺畅。

    顾如初留意到他的举动，视线触及了他的衣服，呼吸抖一下，尽量轻声提醒他：“沈总裁，你的衣服湿了。”

    她把刚才用来擦衣服和头发的毛巾递给他：“要不擦擦吧。”

    “不用。”

    沈默森腾出左手，把西装外套脱下来，但发现单手很难脱下来，他耸了耸左肩，仍然没有成功，于是想连右手也腾出来。

    顾如初觉得这样做很危险，制止：“危险，我帮你，你专心开车吧。”

    她侧过身体，让他先腾右手，把右边衣袖脱了下来，再腾左手，那样就可以把整件外套脱了。

    他的左手离顾如初较远，车内空间狭窄，顾如初把安全带松开，扶着座椅靠近沈默森。

    一股清香气味钻进沈默森鼻孔，他心神一荡了，鼻翼猛地抽动，视线上移，能看见顾如初的上半身在头顶上方。

    隔着薄薄的衣衫，里面白色文胸隐约可见……

    突然间，前方路上的红灯一闪，沈默森猛地反应过来，他闯红灯了！

    本能地猛踩脚刹！

    巨大的惯性之下，顾如初的身体立刻往挡风玻璃上撞过去！

    沈默森心念电般闪动，下意识的反应之下，双手紧紧地搂住顾如初，在顾如初身体撞上车头时，他的双手做了人肉床垫！

    “啊！！”那是顾如初的惊恐的尖叫。

    “唔……”那是沈默森疼痛的闷哼。

    一切平静下来时，顾如初发现自己牢牢的搂住沈默森的脖子，而沈默森的双手则稳稳地托着她，彼此的面孔是如此的近。

    急促的呼吸声中，有惊惶，有害怕，有感动。

    紧急关头，是沈默森给了她安全。

    他身上强烈的男子气味，坚定又温柔的眼神，钻进了她坚硬的内心。

    “你没事吧？”沈默森问她。

    顾如初摇摇头，她问：“你没事吧？”

    沈默森回答：“还好。”

    顾如初看见他脸色平静，心想他应该没事，毕竟他系了安全带。

    她离开他的怀抱，返回座位，重新系好安全带。

    沈默森活动一下身体后，右手搭在方向盘上，启动车辆，脸色一贯的沉冷平静，仿佛刚才的悸动不曾存在过。

    空气中似有隐隐的血腥甜味，顾如初抽动鼻翼，左右观察，突然眼睛定住了，，沈默森的左手在流血！

    她一惊：“你的手……”

    沈默森这才恍然，怪不得手背会有尖锐的痛感，原来刚才抱着顾如初时，左手砸在车头，擦损了。

    只是心里仍然回味着刚才搂抱过的芬芳身体，不曾觉得疼痛，若无其事地说：“没事。”

    顾如初不放心：“还是去医院看看吧。”

    沈默森看见她脸色有些紧张，心里划浅浅的甜蜜，轻轻地从鼻子嗯了一声。

    她的关心，宛如温柔的春风，能让他忘记痛苦。

    很快就去到了附近的医院，医生替他做了检查，问题不大，就是表皮擦损而已。简单地上了药，包扎一下，便把两人打发走了。

    外面的雨仍然很大。顾如初高举着雨伞，往沈默森的方向倾斜，低声说：“对不起，连累你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没看见红灯亮了。”

    沈默森发现她一边肩膀湿了，很自然地拿过她手中的雨伞，伸手揽着她的腰，让她靠近自己，以便被雨淋着。

    顾如初想挣扎，但发现沈默森是用受伤的手轻揽着，她不敢动了，怕扯动他的伤口。

    两人贴得如此近，隔着薄薄的衣服，都能感受到对方炽热的体温，一种怪异的感觉萦绕在两人的心头。

    但是彼此都没有说话，只有深深浅浅的呼吸声和打在雨伞上滴答之声。

    这一路慢慢走过去，雨点滴滴答答地打在伞上，深夜下的路灯，照出密密如针的雨线，沈默森真希望时间能慢一点，慢一点……

    “夜深了，你手又受伤了，雨也大，要不你先回去休息，我自己打车去潮流设计机构吧，这里也挺多出租车的。”

    顾如初一方面是担心着沈默森，另一方面，两人太过亲密了，既然不能在一起，何必制造太多暧昧，让自己心里都伤着。

    沈默森的唇边本来挂着一丝浅浅的笑意，这相拥着走了一小段，于他，如同久旱的甘霖一样。本来还有的幸福的感觉，此刻，因为顾如初疏离的话语，让他的笑意迅速敛去。

    他脚步倏地停止，清冷的眼眸看着她，像看着一个陌生人一样。他本来是自控能力极强的人，但顾如初实在太伤他的心了！

    “顾如初，我们之间的这段感情，对你来说，是不是像黑板上的粉笔字一样很容易就擦得干干净净？”

    连名带姓地称呼着她，那种陌生、疏淡、讥讽，刺痛了顾如初，她咬着唇，眼睛红了，抬头对视着沈默森：“你说什么？！”

    沈默森脸上掠过一丝痛苦：“你可以忘掉这段感情，我知道你不在意。但请你别和林昊走得太近，他已经伤过你一次，你为什么还要一头撞过去？你知不知道，他和朱雅彤私底下还有联系？他曾在朱雅彤公寓留宿过！”

    顾如初说分就分，让他没有一点准备，不仅受了伤，连带一贯的自信都遭受打击。他真的是第一次被女人拒绝，在他张开怀抱准备迎接新生恋情的时候！

    当然，他是成年人，知道感情不能勉强，他同意了，也接受了，也不会去揪着她问个明白。可是，心里到底存了很多不甘。

    如果她离开他，就是为了投进林昊的怀抱，那更让他憋屈了。

    在今晚这个时刻，因为顾如初的冷漠，引爆了沈默森积藏很久的情绪！

    顾如初往后退了两步，身体暴露在雨中。

    只有这样，她才能看着沈默森，他那张冷峻的面孔上，是指责，是批判。

    他有什么资格管她？！有什么资格指责她？！

    “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你说我把这段感情忘得干干净净，你知道我这些过得多难受多痛苦吗？是不是要我在你面前痛哭流涕哀求你你才觉得我是重视这段感情的？你既然给不了我未来，给不了我全部的爱，为什么还要招惹我？”

    “我已经被伤害过一次了，你是否知道我已经杯弓蛇影，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我惶恐让我不安？”

    顾如初激动起来，控制不住情绪，这些天的委屈尽数发泄出来。

    她的泪水和着打在脸上的雨珠一起，已经分不清了。

    而长发，则湿漉漉地贴在脸颊。

    沈默森怔怔地看着她，她的痛苦，她的控诉，她的狼狈，都让他的胸腔里每一处都在一抽一抽的疼。

    他艰难地滑动喉结，把手中雨伞移向顾如初。

    顾如初的泪水更加汹涌了。

    沈默森这无声的举动，让她更难自控。这样体贴温柔的男子，却不属于她！

    “不要对我太好，我承受不起。”她站立着不动，别过脸。

    “你爱过我吗？”沈默森问。

    顾如初蓦地冷笑起来，她伸手指着胸口：“如果不爱，它就不会痛！”

    都到了这个地步，她不再顾忌什么了，索性坦然面对，好给这段感情一个交代。

    这话让沈默森的眼眸掠过一丝动容。

    他握了握拳头，哑声问：“既然爱，为什么要离开？你说的身份差距，我真的不值得你忘掉这个障碍吗？还是真正的障碍是林昊？”

    他也要求个明白！

    林昊，林昊，他一直都指向林昊，他是多不自信才句句提林昊？

    “需不需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看里面是不是有林昊？”顾如初的泪水缺堤般流下来，但她硬着强忍着，不让声音颤抖，“我对待感情从来都是忠贞的，从接受你的那一刻起，我心里就没有别人……可你，你能确定你心里只有我吗？如果你不能给我全部的爱，我什么还要陷入进去？”

    她不想他心里住着一个人，不想收一模一样的礼物，不想听别人听过的情话！

    她贪心，她想拥抱沈默森的全部。

    如果得不到他全心全意的爱护，她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和另一个女人分享同一份感情？

    她的身份，相对于他来说是卑微的，可她的爱不卑微，她不愿意委曲求全。

    沈默森的表情明显一松，他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了。

    也知道她忐忑、不安的原因。

    “我和你也一样，从和你在一起的那一刻起，我的心里，就没有别人了。”他伸手拨开搭在她额头上的湿发，眼里溢出了温柔爱怜。

    这温柔的动作，顾如初触电似地抬起朦胧的泪眼，眼前的沈默森，神色坚定，眼神柔和真挚，不像是说谎。

    但是横亘在她心头的疑问，让她的心悬在半空下不来。

    “你确定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不会骗我？”她想问他对他大嫂的情感，可这个，他从来没有提过。自己所了解的，也不过是从别人口中得知。当面质问，她开不了口，也怕他以为自己暗中调查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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