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亭?”薛缜凝视着桌子上湿漉漉的酒痕,直到那水色渐渐干了,才抬起头来。他面色郑重,语声也带了几分感念,“在下命蹇,却是难得的运气好。”
韩大夫不答言,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过了两日,风雪渐渐停了,既然已经决定了方向,薛缜便不想再耽搁了。可他只身逃出,并没带什么衣裳行李,韩大夫送佛送到西,难免资助一二。
英雄如林冲,东京八十万禁军枪棒教头,也有风雪夜被逼上梁山的时候。薛缜虽然自觉欠了顾家兄妹并韩大夫一份大大的恩情,却也没什么底气拒绝人家的好意,只是深深记在心里,对着韩大夫又拱了拱手,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韩大夫站在自家院子外头,看着那人身影在一片苍茫之中渐渐远去了,才回身掩上了院门。
薛缜跟沈辛夷成婚数载,出行已经习惯了骑马登车,如今双脚真真切切踏在齐脚踝深的积雪之中,短暂的不适过后,却感受到了一种难言的轻松。
此时天地不分,都是一般的苍白冰凉,薛缜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他机械性地迈动脚步,一边埋着头向前走,一边深深呼吸了几口新鲜沁凉的空气。沈辛夷想必已经入土为安,那些曾令他温暖过的气息、声音、体温,都已经消散,却更加深刻地镌刻在他心底。
前方是风雪荆棘路,身后是碎玉胭脂冢,薛缜很想回头看看,可是他不敢。
顺着鼻翼流下的泪水已经被冻住了,扯得皮肤发疼,可是跟胸腔里那种被撕裂的痛苦相比,似乎不算什么。
“司令!司令!快拽住那马头!”突如其来的一阵喧哗声,打断了薛缜的回忆。
薛缜抬起头远远望去,只见前方山路曲曲折折,积雪还未化,山间雾气又深重,只能听见众人惊慌失措的叫喊和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却看不到人。
“司令!这马疯了!司令,舍了马吧!”又是方才的声音,可他话音没落,就被另一个人呵斥住了,“王老皮,你才疯了!这山路这么崎岖,你是想害司令吧!”
薛缜闻声,难免点了点头,这山虽然不高,可山路两旁也是直直矗立的山壁,若是马受了惊将人甩下来或者人自己跳下来倒是容易,但是落在哪儿,却是不好说了。
而此时那马蹄声却离自己越来越近了,薛缜紧走了几步,转过山腰,果然见到远处一匹黄褐色的高头大马、身膘体壮,却像疯魔了一般,一路狂奔而下,还不断甩着头,似乎要将背上的人甩下来才能解脱一般。
“姓刘的你放屁!”而那两个声音还在争吵,“若是司令被马甩下来怎么办?还不如自己撒手跳下来!”“司令!千万别听这小子的,您千万不能放手!”……
薛缜原本在沈明远麾下做士兵的时候,喂马刷马都是常事,不过一打眼便知道,这马非凡品,只要驯熟了,本该十分听话的,它如今这样,只可能有一种解释,就是被人下了药。
到底是谁要害这马的主人?薛缜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考虑了,因为那马气力越大,背上的人却像是快撑不住了一般,眼瞅着便要撒手了。
“不能放手!”薛缜一个箭步飞奔过去,不过倏忽之间,一道如流星一般的光影便到了那马身前。他一只手去抓马缰,一只手攥起拳头,照着马头一处狠狠击了下去。
也不知道他是否痛击在这匹疯马某个穴位之上,只听那马痛嘶一声,脖子高高地仰了起来,却像是卸了劲儿一样,软软地倒在了地上,马上之人也被惯性带动,从鞍上滚了下来,却到底是落在了地上。
“司令!”自然有人七手八脚去扶了那人起来,七嘴八舌地问候,“您没事儿吧!您可真是福大命大!”
这些谄媚的话,薛缜在沈明远麾下的时候,哪一日不听个百八十遍?他连头也没有抬,手掌已经被马缰勒出了一道血痕,沁着一串鲜红的血珠子。他往自己身上望了望,却也找不到什么能包扎的,只有随便往衣角抹了抹,便站起身来,准备继续赶路了。
“小兄弟,你救了我的命,我还没有感谢你,你就要走了么?”薛缜有些诧异地回过头,只见是方才马上那人。他虽然在雪地泥泞里滚了几滚,身上的戎装都染污了,可依旧颇有威严。薛缜这时才发现原来他身量高大,大约已经是知天命的年纪了,帽子掉了,露出斑白的双鬓,满脸风霜之色,只有那一对眼睛坚定明亮,望着薛缜等他回话。
“不过举手之劳,不值阁下答谢。”薛缜拱了拱手,却听得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是条汉子,正好对了我苏鹤鸣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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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十七 远走高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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