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天气都阴沉沉的,到了大年初四,终于下了一场大雪。
“都说是瑞雪兆丰年,清池倒也好多年不曾下这么大的雪了。”一间虽然不大却十分干净舒适的屋子里,临窗设几,上头摆放着两盘凉调,一味是桂花糯米藕、一味是红油醉鸡,又有两盘热炒,一道是青瓜虾球、一道是南瓜百合,并一个小小的青花酒壶。
说话的是一年过四旬的男子,因是在家中,只穿着一件竹叶青的棉袍。他虽然有些年纪,却并不见凡俗酒糟之气,反而是少见的清爽磊落,正是顾泽芝口中的韩大夫,表字谨言的。
“你说这雪,是好,也是不好。”他挟了一筷子菜吃了,又道,“农人自然觉得落雪好,可要是赶路的人,只怕现下已经骂娘了。”
他抬眼望望面前坐着的薛缜,“所以啊,薛兄弟,你实在无须这么匆忙说走。”
薛缜在他回春妙手调治之下,已经好转了不少,只是那脸色依旧泛白,瞧着也像不大有精神的样子。他对韩大夫拱拱手,“多谢韩大夫,已经搅扰多日,实在不能再留了。”
“你这就是太客气了。”韩大夫站起身来,自己去廊下的小火炉上端了一钵粥进来,“我这里又没有别人,也适宜你静养。”
“你身子本来健壮,也不适合补得太过,这粥里我额外加了药材,于你有益。”韩大夫将嘴边儿的话咽了下去,转开了话题。
薛缜站起身来,面色诚恳,“您妙手仁心,顾家少爷小姐更是对在下有着救命之恩,可薛缜也是七尺男儿,护不住自己妻女已经羞惭欲死,又怎么能恬不知耻地继续叨扰?”
他这样说着,眼圈却已经微微红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那只是因为未到伤心处。薛缜这半辈子过得都不算顺遂,娶到沈辛夷还和她有了孩子,原本是最让他开心的一件事情,可就是这样平淡简单的幸福,他竟然都不能拥有。
沈辛夷死了,他比沈家任何一个人都要伤心难过,可沈老夫人蛮不讲理,偏觉得自己女儿要不是为了替薛家传宗接代,也不会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她恨不得当时,便要了薛缜的命!
“远儿,远儿你的刀呢?远儿,快替你妹子报仇!杀了他,杀了他!叫姓薛的下去陪着你妹妹!”沈老夫人状若疯癫,几乎将手边有的东西都砸向了抱着薛灼跪在沈辛夷尸身旁边的薛缜,“我要杀了你!你害了我女儿一辈子!凭什么她死了,你还活着?”
她平日里不离身的一只黄铜香炉,砸得薛缜头破血出,一线殷红的血流,顺着他的发际直直滴落,跌在沈辛夷益发青白的手背上,一红一白,鲜明得似乎能耀瞎人的眼睛。
“娘!”沈老夫人疯了,沈明远可没疯。妹妹刚死,他就手刃妹夫这样的事情,于情于理于法,他都做不出来。他一边跟沈家诸人一起安慰悲痛欲绝的沈老夫人,一边还抽出空来对着薛缜恨铁不成钢地道,“傻小子!你还不走?!真要老夫人要了你的命?”
薛缜呆呆地望着他,好像这一切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一样,他牢牢地抱着怀里的女儿,将自己的脸颊贴在婴儿细嫩柔软的皮肤上。
沈明远又气又忙,四周环顾一圈,发现能指望的只有大儿子夫妇,便对着涂芳凝使了个眼色。
还好这时沈老夫人已经哭得晕厥了,涂芳凝连忙从薛缜怀里抢了薛灼出来,“小姑父!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真舍得阿灼小小年纪,没了娘不算、连爹也再见不到吗?”
薛缜身子一颤,涂芳凝见他似乎听进去了,连忙又道,“姑娘留在沈家,总有人能保她周全,你此时不走,怕真的会没命了,到时候她一个孤儿,还不是任人宰割?”
薛缜这会儿才回了魂,他看了看涂芳凝,又看了看沈明远,沈明远已经是咬牙切齿了,“快走!走!”
他便是这样离开了锦平,虽然一路上依然遇上几拨不知道听从谁的命令来追杀他的人,可到底没被取走了性命。
“薛兄弟,你虽然遭逢大变,可韩某瞧你,倒是个真豪杰。”韩大夫见他又若有所思的,“既然你执意不留,我也不能强求,指条路给你。”
薛缜如梦初醒,连忙恭敬拱手,“洗耳恭听!”
“锦平你是回不得了,清池嘛,”韩大夫往窗外望了望,只见大雪纷纷扬扬,如断棉残絮一般飘落下来,“顾沈两家的关系,你想必比我更清楚,清池,你也不宜久留。”
“薛兄弟是带兵打仗的人,自然比我个乡野老汉有见识。”他转过脸来望着薛缜,“你莫说我信口开河,只是我细细看来,薛兄弟的前程,只可能在一个地方。”
他拿起筷子,沾了沾杯中酒,在桌上写下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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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十六 远走高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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