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姚湛露，被沈明远直接派了人送回了姚公馆，也不见沈韫安替自己分辩几句，越发心灰如死。

    恰好姚方南前几日才从锦平有名的晴光书寓里赎了个色艺双绝的美貌倌人回来做姨太太，沈府下人押着姚湛露重重捶门之时，二人正在胡天胡地。

    “大爷，不好了！”去开门的却是跟着新姨太太滟湖来的一个婆子，并不认得姚湛露的面，“一个疯女人非要进咱们家里来呢！”

    她本是那种烟花地出来的，根本没什么做下人的规矩可言，见姚湛露披散着头发、衣服上也汁液斑驳、一双眼睛更是愣愣的，便张皇失措地叫喊了起来。

    “胡号什么丧？”姚方南被人搅了好事，本就是一肚子的不快，可听得门外吵闹，又不得不下来瞧瞧。他胡乱披了衫子，敞着怀，一路骂骂咧咧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哪来的疯女人？给大爷打出去不就成……”

    他原本还张狂叫骂，待看清了来人身上的服色，顿时变了脸色。

    沈家派来的人口齿清晰，见他来了，自然一五一十地将沈明远的话说了。这下姚方南的脸色五光十色，更好看了。

    “都是小的的错，没教好妹子，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姚方南恨不得跪下抽自己几个嘴巴，点头哈腰地陪笑道，“司、司令可是气、气得狠了？”

    “呵呵，”沈家那人微微一笑，“原是老太太的寿筵，锦平有头脸的人都到了，姚小姐劈头盖脸泼了二少一身果子露，那可都被人瞧在眼里了。您说司令生不生气呢？啊？姚、队、长？”

    姚方南又怕又恨，连忙将手腕上的一只金表解了下来，往那人手里塞，一边低声问道，“那、那小人的差事？”

    那人装模作样地推了一下，便接过金表，在手里掂了掂分量，觉得满意了，才塞到袖子里去，脸色也软和了些。他凑近姚方南的耳边，低低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姚方南连连点头，一边应承道，“是是是，再也不会放她出去乱跑，还请您在司令面前帮小人美言、美言几句！”

    “好说，好说，”那人皮笑肉不笑地拍了拍姚方南的肩膀，“姚队长这样剔透的人，自然会逢凶化吉的。”

    姚方南亲自送了沈家一行人走了，这才转身回来，冷冰冰地望一眼还坐在门边的姚湛露，吩咐下人，“还不把姑娘送上楼？好好地照顾姑娘，若是再出什么岔子，你们也别想好了！”

    他面色阴狠地看着姚公馆寥寥可数的几个下人，在“好好地”三个字上刻意放缓了声调，倒听得人心惊胆寒。

    姚湛露被人七手八脚地抬上了楼去，倒是十分安静，和方才在沈府的泼辣无忌判若两人。

    “什么人啊？”新姨太太滟湖披着一件满地金的绣花长袄子，从二楼卧房里缓缓走了出来。她方才躲在楼上偷看了半日，此时不过装模作样而已。

    姚湛露被半拖半抬地从她身边路过，她嫌恶地掩住了鼻子。

    “死妮子！惯会给老子惹事！”眼前的滟湖露着雪白的大腿，脚上蹬着金边绣花的高跟拖鞋，正是一片旖旎，姚方南却也无心欣赏。他急急忙忙地换了衣裳，又去书房里点了几张银票并些散碎银元，揣进怀里，出门去找门路了。

    “死人头！”滟湖望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嘴里骂了一句，“倒像有鬼追他似的！”

    她百无聊赖地正要回房，忽然眼睛亮了亮，笑嘻嘻地往姚湛露屋子走去。

    “你们做什么要将她绑起来啊？”姚湛露回了房却又撒癔症似的挣扎了起来，她看着纤细，今天却像中邪一般力大，几个丫鬟婆子合身去压住她的手脚，才堪堪将她制住。

    “回姨奶奶的话，是大爷叫奴婢们‘好好地’照顾姑娘。”回话的丫鬟面无表情，滟湖的视线越过她的肩头，恰好看见姚湛露正挣手挣脚地动着，她的嘴巴大张，却发不出声音来。

    “造孽了。”她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沦落风尘，晴光书寓虽不作兴打骂倌人，学琵琶琴书的时候也是挨过嘴巴子、饿过饭的，却也不曾这般凄惨。

    “将她松开好了，”滟湖看着姚湛露的手腕子上都被掐得紫了，整个人都在颤抖，无声地痛哭着，显得又狼狈又凄惶，“大爷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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