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这样的贱货，有如今的日子，就该烧高香了，还有什么不足的？可见是个贱骨头，非要捶打捶打，才能舒服！”牛珏大声辱骂着已经跌倒在地、嘤嘤哭泣的姚湛露，只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被这一把怒火烧做灰了。

    前几日他被牛老爷狠狠训斥了一番，说他不如那几个嫡出的兄长长进，成日里只知道拿家里的钱出去花天酒地，还捡了个沈二少不要的破鞋供起来，不要说体面，简直连脸面都没有了；话里又隐隐透出来个要让他去自立的意思，倒将牛珏吓了个半死。

    他心中郁闷无处排遣，这日借着朋友聚会的场合，就多喝了几杯。头先方由着招待服侍着吐完，头还晕着，搭着招待的肩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就看见姚湛露跟沈韫安正在这楼梯口演着“旧爱重逢无语凝噎”的狗血戏码。

    姚湛露站在那里艳光夺目，身上全副披挂都是牛珏出钱置办的。而沈韫安长身玉立，二人看着堪堪一对璧人。

    牛珏越看，心里便越怒。沈韫安处处强过他不说，姚湛露这贱人又对自己没有半分真心，他竟然当了个活王八！

    若是清醒之时，便是再借十个胆子，牛珏也断然不敢在沈韫安面前造次，可偏偏今日，酒壮怂人胆，他也不知哪儿来了一股邪火，直冲上头脑，不分青红皂白，伸手便狠狠打了姚湛露一个耳光。

    姚湛露正在卖弄风情，忽然被牛珏批面来了这么一下，又是痛楚又是惊怕又是难堪，便顺势倒在了地上。

    她娇嫩的芙蓉面此刻火辣辣的，不敢置信地抬头看着牛珏，只见他的衣裳被拉扯得歪扭七八，面孔红涨，眼珠子瞪得快要鼓了出来，平日也算斯文清秀的面容可怕地扭曲了起来，少了得体，多了几分可怖。

    她好像被这个耳光从云端打落到了泥地里，想要说什么却不敢说，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也算她足够伶俐，自己不说话，却楚楚可怜地抬眼望了沈韫安一眼，果然就见沈韫安面色铁青，站在那里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牛珏，身上的寒气能让人退避三舍。

    她心里窃喜，知道牛珏这番举动，已经大大地惹恼了沈韫安。若不是脸上疼痛难忍，她真想大笑三声，她明白，她的转机就在此时，就在今天，她必要牢牢抓住沈韫安，不能重蹈覆辙了。

    沈韫安确实很生气，打他落生起，还从没一个人敢对他这样指桑骂槐的，何况是他一直当做跟班儿的牛珏。

    牛家在旁人眼里算个高门大户，在他沈二少眼里，不过就是个大点儿的爬虫罢了！

    这下闹得狠了，不光沈韫安和牛珏的一众狐朋狗友上来劝解，连旁边雅座隔间里的客人都探头探脑地打望。牛珏方才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现下脑子里也渐渐清醒了，便觉得周身温度渐渐冷却了，冷得他开始打起了寒颤。

    “二、二少……”他还想出言，却只喏喏地喊了一声，发现自己舌头牙齿打架，竟然说不出一句完整的道歉的话。

    沈韫安将他看也不看一眼，脱下一只麂皮手套，伸手将姚湛露从地上拉起来，简明扼要地只吐出了一个字，“走。”

    姚湛露听了这一个字，便如闻天籁。她也不顾自己正在地上歪着做弱不禁风妆，一个鲤鱼打挺就站起身来，动作之矫健敏捷，惹得旁边围观的人群里，响起一阵低低的嬉笑之声。

    她脸上红了红，却依旧挺直了肩背，将头发拢了拢，跟着沈韫安，摇摇曳曳地走下楼去，只留下牛珏站在当地垂头丧气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狠狠地捶了一下楼梯扶手。

    沈韫安一踏出“凤回楼”的大门，被冬季的寒风一吹，便冷静了下来。他转头看了看姚湛露，心里暗暗后悔，自己好不容易甩了她，竟然被牛珏一激，又将她带了出来，真是蠢材，蠢材！

    他心里想要让姚湛露原回去，可看着她穿得单薄、脸上肿起五个红红的指痕，泪眼盈盈地望着自己，又开不了口。

    一阵冷风夹着雪花吹来，姚湛露冻得抖了抖，一张小脸又青又白又红，像开了颜料铺子一样，瞧着十分凄惨。

    “罢了，先回小公馆，回头便派人叫你哥哥来接你。”沈韫安瞧了她一眼，转过身去率先上了车，“别的，你便不要再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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