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没说来找我是为了何事？”顾泽芝强自忍耐下对沈韫安的鄙视和恶感，装作若无其事地将此事揭过。

    本也理当如此，如今的沈韫安，已经不是前一世她的丈夫、她的天了，若不是他颇有几分利用价值，顾泽芝也不会浪费时间与他周旋。

    沈韫安偷眼瞧了她一眼，只见她神色平静，嘴边还带着微微的笑，也放下了心来。

    “年前你说等回来了就随我去瞧瞧铺子的，我想着你今日不上学，早去一日也省得你悬心一日，就来接你了。”他态度和善，说的全是替顾泽芝着想的贴心话，可这些，都是假的。

    “倒亏得你比我还上心，那便走吧。”顾泽芝此时心里，就像一片雪后的荒原，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绿云服侍她穿上了一件嫩绿色的薄呢大衣，她的头发依旧束着双鬟，用同色银丝边的丝带扎着，脸颊上闪着粉红色的淡淡光泽，一对眼睛沉静乌黑，怎么望，也望不到底。

    沈韫安开着车子，二人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话题。沈韫安是心里有鬼，顾泽芝是不屑于同这个骗子讲话。车子里气氛相当沉闷，好在从顾泽芝的小洋楼到铺子路程倒是不远，不过一刻钟便到了。

    不得不说，沈韫安虽然纨绔，倒也纨绔出了几分名堂。起码，他选铺子的眼光就不错。这间铺子所处之地既不是相当冷僻，又不算过于热闹，恰合了顾泽芝的心思。

    眼前矗立着一座二层小楼，望着并不老旧，估计也是这几年才建的，却不知道东主为何出手。顾泽芝不待沈韫安替她开车门，便自己从车子上跳下来，转前转后地看了看，又瞧见楼后还有小小半爿院子，里头竟还凿了个小池塘，却是好久没收拾过了，水已经干涸，池底还留着去年的旧荷叶。

    她心底已经肯了七八分，却没显出来，自己提步走了进去。楼内空阔，一色桌椅家伙事儿都搬走了，外头阳光洒进来，照得半边都明亮了起来。

    楼梯和扶手都是原色的木头，顾泽芝拾级而上，只见楼上面积略小，却有几个雅间，连自己做隔断的工夫都省了。她来到窗边，伸手推开窗户，往下张望，见和小池塘对着的那面楼下种着一棵硕大的梧桐，到了夏季想必是绿荫森森，倒跟她小洋楼那棵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越是瞧，嘴角便越是翘。沈韫安跟在她身边，原本惴惴不安的，见她高兴了起来，也笑了开来。

    “如何？我的眼光还不错罢？”

    “沈二少见多识广，惯在食肆酒楼逡巡的，眼光哪儿能不好呢？”顾泽芝抓住机会，还是不能不损他两句。可沈韫安听了她这又似娇嗔又似吃醋的一句话，感觉却是春风拂面一般，一颗心都软洋洋的。

    顾泽芝既然已经瞧过了地方，一颗心也算放了下来。回家的路上，她一直笑盈盈的，满脑子都是关于“重楼”的蓝图，该如何装饰、如何布置、小池塘里养荷花之余要不要放几条锦鲤、楼后的院子里是不是可以搁两个蜜色大瓷缸里头栽上杜鹃，到了花开的时候密密匝匝又该是何等美丽……

    她的头轻轻靠在车窗上，嘴角带着向往的笑意，阳光洒在她脸上，替她勾勒出一条美丽的轮廓，看得沈韫安微微出神。

    “注意前头，我还年轻，不想死。”顾泽芝意识到他放肆的目光，皱着眉头坐直了身子，冷声道。

    “倒没想到，你头脑这样好，竟想到开一家食肆。”沈韫安讪讪地转过脸去，没话找话道。

    “我一无是处又身无长物，不开食肆，又能开什么？”顾泽芝口气虽带着自嘲的意味，却说了句大实话。

    “可别小瞧了食肆。”沈韫安唇边浮上一缕神秘又暧昧的笑容，“殊不知，最容易探听出一些秘辛的地方，除了妓院，就是食肆。”

    顾泽芝对于他这样大喇喇就在自己面前开口闭口“妓院”的行为十分不齿，冷着脸白了他一眼，“何出此言？”

    沈韫安笑得更加灿烂，“君不知，‘食色性也’？”

    “呸！”顾泽芝见他故作神秘，低声啐了一声，“我只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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