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二少爷说话不尊重，我是同他争了两句，没想到就吵着夫人了，看来这宅子虽大，朝向却不大好，我们院子里说的话，都能被风吹到夫人院子里来。”顾泽芝仰起脸，似笑非笑地说。

    她这样的反应，倒是大出乎沈夫人的预料。沈夫人看着她，张口结舌了半日，“你……你、你你……”

    一旁垂首肃立着装鹌鹑的涂芳凝听了顾泽芝的话，也有些惊讶，可更多的却是快意。

    “好啊，你好大的胆子！”沈夫人脸上又青又红，狠狠地一拍椅子扶手，震得自己手心都微微发麻，“这就是你对婆婆说话的态度吗？亏得你是清池顾家出来的女儿，顾家名声在外，你姑妈可是美名在外，呵呵，可是如今看了你才知道，也不过尔尔！”

    她想到顾凌波，一时更加怒火攻心，瞧着顾泽芝也就愈发不顺眼。沈明远是如何对顾凌波念念不忘，别人也许并不知晓，可是她，却是清清楚楚。

    二十几年前，她虽然一手坏了他们二人的姻缘，可这十几年来，春绯姨娘那张颇具顾凌波风致的容颜却在日复一日地告诉她，忘不了的，就是忘不了。

    原本她说自己两句，顾泽芝只当被蚊子叮了一口，可是听着沈夫人言语间不仅把顾凌波捎上了，连带对顾家，也多有不屑，她便不能轻易妥协了。

    “婆婆慎言。”她依旧束手站在沈夫人面前，身姿倒是十分恭敬，可那语气就冷冰冰的，“男女结两姓之好，原本就是要门当户对才行的。”

    言下之意是，我们清池顾家与你们锦平沈家，本就是半斤对八两，你要是瞧不上我家，那只能怪你家自己乐意臭鱼找烂虾！

    沈夫人还怔着没反应过来，涂芳凝已经几乎笑出声来。她一边嗔怪地望了顾泽芝一眼，一边将头原低了下去。

    “你哪里那么多道理？婆婆教你，你安静听着也就是了！”沈夫人隐隐觉得有些头疼，顾泽芝似乎跟她想象中温良恭俭让的大家闺秀，很有些差距。

    “是。”顾泽芝垂着头，高高的元宝领子竖着，掩去了唇边一抹不屑的笑容。

    沈夫人本想着一鼓作气将这新进门的二儿媳妇制服，谁知被她这样乱岔一通，计划都被打乱了。她没法子，只好继续板着脸，也不叫涂、顾二人坐下说话。

    谁知顾泽芝是丝毫不肯委屈自己的，转过脸对着涂芳凝嫣然一笑，“和大嫂一路走来，倒是出了半身汗，快坐下歇歇吧！”

    沈夫人又惊又恼，简直快被一口闷气憋死了。她哪里会想到顾泽芝脸皮这样厚，一大早日头还没升上来，她二人走过来也不过半柱香的工夫，又怎么会出汗了？！

    她狠狠地盯了顾泽芝一眼，又面色不善地看着涂芳凝，满脸都写着“你坐下就试试看”几个大字！

    涂芳凝的脑子里也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虽然她对沈夫人也是相当十分地不感冒，可她毕竟是沈韫严嫡嫡亲的母亲。可是……她低着头想了想，也微微挑起了嘴角，迆迆然地走到椅子边，坐了下去。

    顾泽芝看着她坐了，唇边衔着的一抹笑纹变得愈加鲜明，涂芳凝果然没有辜负她的眼光！

    “你、你们……”沈夫人气得手都抖了，“你们真是无法无天，这是要造反哪？！”

    涂芳凝和顾泽芝都装作没有听见，二人也不多话，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个比一个姿态娴雅，一看就是受过良好家教的女子。

    沈夫人如同一拳砸在了棉花上，原本只有一个涂芳凝，她还几次被她那外柔内刚的性子气个半死，如今又加了个顾泽芝，更加是个绵里针！

    沈夫人无语问苍天，她觉得自己运气实在是太不好了，却不曾想，原是她自己贪图顾泽芝的陪嫁和那新开的食肆“重楼”，才松了口让她嫁进沈家的。

    她被这两个不孝的儿媳气得倒仰，就着芦苇的手喝了几口蜜水才好了些。也许是灵光一现，她看自己这一阵上讨不了便宜，便及时调转了枪头，问起正事来。

    “听说，安儿出钱，替你开了家饭馆子，收益还不错，如今你是我沈家的人了，这帐该怎么算，咱们也得有个章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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