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尖叫声起，沂兰殿内众人的酒都醒了半分，议论纷纷，有人想离开，却被侍卫拦下，韩卿尘看向女眷席位，眉头紧锁。

    徐丘明和张霜华看着院子里跪了一地的人一脸不解，秦海推开门请他们进去，随即又立马将门关上。

    越是接近内室，空气里弥漫的血腥味就越重。

    张氏拿手帕捂住鼻子，从进到院中时徐丘明脑中就浮现一个想法，而充斥鼻腔的血腥味印证了他心中所想。

    官场沉浮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他的手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殿下……”

    徐丘明的声音一下苍老了许多，韩卿元转过身，遮住了徐丘明和张霜华的视线，他有些不忍开口。

    到了这个时候，张霜华就算再没见过世面，也隐约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抓住徐丘明的手，眼睛想透过韩卿元看看到底怎么了。

    此时的韩卿元已经恢复理智，他先躬身向徐丘明和张霜华郑重行了一礼，而后才冷静开口：“请二位过来，是有要是相商，事关太子妃声誉，请徐尚书先在屏风后等待，夫人……”

    韩卿元纡尊降贵，堂堂太子之躯，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后，张霜华脚步踉跄、一步一顿，十步之遥，足足走了半柱香。

    韩卿元先她一步走到床榻边，毫无征兆地掀开被子，张霜华“啊”得一声昏厥过去，声音凄厉，比太子侧妃李氏更甚。

    徐丘明心惊肉跳，忙从屏风后跑出来，被秦海一把拽住，虽没拉住人，但好歹争取了一点时间。

    韩卿元忙把被子盖上，但因为盖得匆忙，徐芸芸的头和上半身露了出来。

    徐丘明还未到张霜华身边，看着床上的徐芸芸连连后退，后背撞在柱子上也不觉得痛。

    韩卿元将被子扯了扯，另一头徐芸芸的脚和澜儿的头发露了出来。

    “这……这……”

    徐丘明话都讲不出来，旁人见了只是恐惧，他和张霜华身为父母，看到子女如此惨状，心中悲怆难以自抑。

    他突然环顾四周，状若癫狂：“谁！是谁！是谁这样对我儿！”

    “徐尚书……”

    韩卿元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眼前身为父亲的正二品大员，或许张氏昏倒反倒是件好事，至少短期内不用面对悲痛。

    门外秦海禀报，皇上和皇后的銮驾到了。

    韩卿元心中了然，即使命侍卫封锁了东宫，这儿的消息还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圣听。

    他刚想携徐丘明一同去接驾，就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皓德帝和皇后陆氏疾步而来。

    韩卿元上前行礼，事关皇家声誉，他只能请皓德帝在外等候。

    徐丘明趴在皓德帝脚边痛哭流涕，皇后陆静萱在见到床上诡状之后被吓到站不稳脚。

    她抓住韩卿元的手支撑着自己的身子，在看清眼前那个赤身裸体的女子是太子妃徐芸芸无疑后，高呼：“荒唐荒唐！”

    “母后，此事古怪，徐氏的品行您是清楚的，眼下需要查清幕后凶手。”韩卿元劝道。

    皇后不以为然，指着徐芸芸的神情动作质问道：“你看她的表情，像是有人逼她吗？”

    韩卿元不知如何作答，只得翻过澜儿的身子，皇后在见到澜儿的脸时，立马捂住嘴巴干呕不止。

    皓德帝虽没看见内室现场的惨状，但一个面无血色的皇后、一个心事重重的太子、一个痛哭流涕的臣子，发生了什么事已无需赘言。

    命案现场一般不容破坏，即便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细枝末节都可能成为破案关键。

    韩卿元叫来徐丘明夫妇，是希望他们能够理解，无论接下来皇家有什么动作，都不可阻止。

    被掐住人中慢慢转醒的张霜华呼天抢地，在听到要让京兆尹和大理寺的人进来查案时，更是不断磕头跪求皓德帝给她女儿一个体面。

    几个宫女得了允许，战战兢兢地进去清洗徐芸芸和澜儿的尸体，给她们换上新衣、整理好仪容后，让她们二人并排躺在床上。

    沂兰殿里传入了些风声，前来贺喜的大臣和女眷开始焦躁不安，倒是以晋国公为首的几个武将，还喝得不亦乐乎。

    张睿和阮明哲在紫芜殿外候着。

    张睿经手命案无数，对血腥味极为敏感;阮明哲是习武者，五感较常人清明，他们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棘手。

    同样在一旁候着的姜涛倒显得平静多了。

    在里面的宫女惨白着脸端着血水出来后，皓德帝身边的大太监长盛也跟着出来了。

    “姜院正、两位大人，圣上有请。”

    晧德帝下令，无论王公贵族，皆可盘查审讯。

    张睿和阮明哲得令后先是跟着长盛进到内室，姜涛已经在验尸，阮明哲隔着纱帐隐约看到澜儿的死状，心跳登时漏了好几拍，他看得不真切，但那样子实在太像……

    韩卿元注意到他的神情不对劲，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阮明哲的思绪在脑中百转千回，行礼后答道：“还需等姜院正验完后方可知晓。”

    张睿和阮明哲也没闲着，他们仔细观察新房里的一景一物，那只被放干血的猫格外惹眼。

    他们的目光在死者和死猫之间来回移动，韩卿元解释道：“案发后，太子妃和侍女被涂满血，方才让宫女清理一下。”

    见案发现场和尸体都已经被破坏过，张睿无奈，只得恭敬答道：“殿下，今夜在紫芜殿当差的宫人何在？”

    韩卿元不忍呆在这里，亲自领他们过去。

    紫芜殿外跪在前面的几个宫人面无血色，不知道等待他们都是什么命运，方才那几个负责清理太子妃身上血迹的几个宫女，脸上毫无生机。

    见过皇家的丑闻，她们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姜涛处理完尸体，净手后来到皓德帝面前，张睿和阮明哲已经在一旁等候。

    事关徐芸芸，徐丘明和张霜华被请到偏殿休息。

    “这里无旁人，无须忌讳，都验出什么了？”

    皓德帝的话里夹杂的怒火，太子大婚之夜有人公然对太子妃下手，这是蔑视皇权！

    姜涛向来只听命于皓德帝的吩咐，恭恭敬敬地答道：“太子妃死于自淫性猝死，她身边的婢女则死于来自边境的一种剧毒‘紫刹’，角落里的那只猫先是被人踹伤后再被放干血而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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