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卿尘毫不客气地反问，直到跨出最后一扇门，阮牧心也没听到皓德帝“理当”震怒的呵斥。

    她知道，韩卿尘指的是皇贵妃长孙氏之死。

    有了上次的教训，这次她格外注意走的方向，好在并未有异常，待她到时，皇后、太子妃、成王妃都已入座，甚至连三公主韩念婉都在一旁。

    韩念婉亲昵地拉着皇后的袖子撒娇，远远见到阮牧心走过来，下意识地往后面躲了躲。

    “婉儿怎么了，那是你三皇嫂。”

    皇后笑着将韩念婉拉到自己怀里护着，好似阮牧心是豺狼野豹会把韩念婉叼走。

    阮牧心却视而不见，大大方方走过去行礼入座，丝毫不理会她们之间的小动作。

    “母后，婉儿怕。”

    韩念婉缩在皇后怀里，眼睛时不时瞥向阮牧心的位置，皇后轻声安抚，抬眼示意徐芸芸。

    徐芸芸会意，语气和善道：“锦王妃和锦王琴瑟和鸣，让人好生羡慕。”

    阮牧心心里一咯噔，不好，接下来想必不会是什么好话。

    “今儿一早，我来翊坤宫请安的时候，母后就早已吩咐御膳房做好准备，想着昨日锦王和锦王妃顺利大婚，可喜可贺，这一桌的佳肴都是按着锦王妃的口味来的，你快尝尝。”

    阮牧心看着色泽暗调、香味虚无且已经冷掉的菜肴，知道徐芸芸一是在暗讽她来迟了、不知规矩，二则是在挑拨她和苏如是的关系。

    先是算好时机在宫门口赐软轿给苏如是以示皇恩，企图让她心生不满。

    再是在苏如是面前摆满她所爱吃的菜肴，忽视自大婚以来就备受委屈且扛着病体舟车劳顿进宫的苏如是。

    只是，她们算错了，苏如是此时一脸焦心地看着坐在对面的阮牧心。

    若是寻常人，此时早已惶恐请罪，阮牧心则不然，她十分自然地拿起筷子，夹了个清蒸蟹粉四喜丸子。

    “你迟到了，还好意思吃，真是没规矩。”韩念婉只露出一个脑袋怒斥。

    阮牧心不怒反笑：“三公主自幼养在皇后膝下，自是最懂规矩的。

    只是，这菜肴是皇后特意为臣妾备下的，纵使凉了，若是因此不饮不食，才是大不敬。”

    “臣妾虽只在宫中学了半日礼仪，在入宫前业已熟读宫规，亲王大婚次日需携新妇入宫觐见，但并未有一条规定要在早上，想必是先人体谅新人新婚燕儿，故不作此规。

    公主得皇后教养，这些规矩理应熟稔于心，何出此言？”阮牧心话锋一转，眼神凌厉扫向韩念婉，却是温柔笑道：“这丸子，风味不减，但还是热的可口。”

    她一番话狠狠打了皇后的脸，堂堂养在皇后膝下的公主，不敬皇嫂、礼荒仪废。

    而皇后作为后宫之主，以冷食宴客，即使无人敢说不是，但免不了背后嚼舌根。

    “婉儿年幼，童言无忌，锦王妃不要将她的话放心上，婉儿，快去给你三皇嫂道歉。”

    韩念婉不情不愿地从皇后怀里站起来，来到阮牧心面前，扭扭捏捏地行礼，声音比蚊子还小：“三皇嫂安。”

    阮牧心第一次正式打量韩念婉，她没见过先皇贵妃长孙氏，听闻这个三公主因为长的有几分神似先皇贵妃，深得皓德帝宠爱，还赐名“婉”。

    婉儿，这是先皇贵妃长孙婧出阁前的小名。

    阮牧心能体会到韩卿尘心中的气愤了，被这样一个无德无才、恃宠而骄、嚣张跋扈的人侮辱了自己生母名讳，着实可气。

    只是稚子何辜？

    韩念婉自小被皇后故意养成这般不成器的模样，却把皇后当做母亲般信赖、依附。

    阮牧心不忍，想上前扶起她，但是刚对她生出的几分怜惜，很快就被她背对着皇后对她做的鬼脸湮灭的无影无踪。

    “你们业已大婚，也知道皇室子嗣不旺，所以你们当以为皇室开枝散叶为己任。”皇后突然顿住了，看了眼苏如是，有些惋惜道：“成王妃也不必伤心，待身体养好，万事皆有可能。”

    “是呀，听说成王府中的侧妃即将临盆，又是喜事一桩。”徐芸芸附和道，“说来成王也不对，尚未娶妻，妾室先怀上，委屈如是妹妹了。”

    徐芸芸怜悯地看向苏如是，皇后给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一旁立马有人捧着个锦盒出来。

    待走苏如是跟前时，那嬷嬷将锦盒打开，小心取出里头的东西，一尊白玉观音。

    “成王此举虽不妥，但也是为我皇室增添血脉，只是委屈你了，这是千佛寺求来的送子观音，最是灵验。”

    皇后和徐芸芸坐在高台之上，一字一句都是对苏如是剜心剔骨，却又故作怜爱，如施舍般。

    一国皇后，同是女子，却拿他人无法生育做文章、戳人痛处，器小智弱，阮牧心心中鄙夷，面上未露分毫。

    苏如是原以为今日皇后是冲阮牧心来的，没想到她自个儿首当其冲。

    既然对方台都搭好了，她不唱两句也说不过去。

    “臣妾……咳……臣妾多谢皇后。”苏如是脸色难看，颤颤巍巍扶着宫女的手站起来。

    皇后像是没看到般，笑着说道：“春暖大地，万物复苏，你闷在府里抑郁寡欢，于身体不利，正巧御花园百花争妍，心情好了，身子自然好得也快，婉儿，你素来活泼，自己去玩吧。”

    说着，皇后一行人已经起来，韩念婉得了允立马小跑没影了，后边的宫人险些追不上。

    徐芸芸跟在皇后身边随侍，阮牧心则走到苏如是边上，挽着着她的手跟在后面，两姐妹说着体己的话。

    “皇后此举定有深意，你要小心些。”

    苏如是声音很小，时不时看着前面的动向，她不担心阮牧心的智慧，只是有时候，权势面前，再聪明也无济于事。

    阮牧心则狡黠一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姐姐现在苦于不能和成王和离，皇后方才刁难，倒让我想到一计，‘借刀杀人’。”

    “韩卿安现在放任底下的人欺我辱我，无非就是想让我苏家违抗圣命，主动提出和离，我岂能如他的愿。

    你向来主意多，快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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