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彻夜聊了好久，直至次日午时才悠悠转醒。

    令阮牧心惊讶的是，韩卿尘竟也躺在一侧未起。

    接连的案件，让宫里宫外忙成一团，韩卿安被软禁在府，韩卿元身为太子，需安抚好长孙泓，唯有他一个刚新婚又未有实职的王爷，得以这般清闲。

    韩卿安虽被软禁，府外并无甲胄看守，而是藏身于阴暗之处时刻监视着府中动静，故而外人并不知内情。

    天宿的王爷杀死怀渊的使臣，这个理由，足够怀渊联合西曲发兵。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到时内忧外患，国将不国。

    面对太子近臣秘书监陆清文提出的“狸猫换太子”之法，虽有悖公正、牵连无辜，张睿还是沉着一张老脸不语，默然接受。

    只是待他回到京兆府，还未来得及公开审理“替死鬼”、匆匆结案的时候，坊间流言已起，有百姓到朱门紧闭的成王府前义愤填膺……

    阮牧心喝着清粥听着卫枫禀报短短一早上发生的事，眉头紧皱。

    长孙泓已被接到皇宫中短住，说是短住，实则是将他扣在宫中，以防那些流言入他耳中，也方便形势失控后，作为人质拖延时间。

    只是他也不傻，偌大的宫殿只有他一人，任凭他怎么嘶吼威胁，宫女太监只会以头抢地、跪地求饶，无人敢应无人敢答。

    “对了，刚刚有人听见成王府有婴啼声传出，应该是成王侧妃临盆了，有人想从侧门出去，但被拦下了。”卫羽补充道。

    阮牧心大喜，总算是听到一个好消息，她匆匆咽下鸡蛋，招呼知夏司秋进内间更衣，出来时已是着王妃服制的宫装。

    “你要进宫？”

    “嗯。”阮牧心抱住韩卿尘，俏皮道：“我去助王爷一臂之力。”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没听见迎面而来的邹隐挥着手里的册子说道“王妃，明日回门的礼单请过目，王妃？王妃……”

    她必须赶在成王府的人前面进宫才行。

    韩卿安急着让人进宫，赵灵韵诞下的定是男婴，这是皇家的皇长孙，即便是出自亲王侧妃，对于子嗣凋零的皇家来说，也算的上喜事一桩。

    兴许皓德帝龙颜大悦，对韩卿安过往做的一切事都既往不咎，那么韩卿尘和苏如是所受的委屈又该找谁清算。

    但是，这其中只要皇后插足，是福还是祸，就不清楚了。

    听到宫人禀报说锦王妃来请安时，心情颇好还在插着花的陆静萱拿着剪子“咔嚓”一声，斜看外边日头高挂。

    她不悦道：“什么点了，她来做什么？”

    阮牧心规规矩矩地行礼，让人挑不出半点错，皇后放下剪子端起茶盏，小茗了一口让人赐座。

    “你们小辈刚刚新婚，正是眷浓情深，得亏你有心，用了午膳就进宫陪本宫解闷。”

    阮牧心闻言，听出其中讽刺，却依旧看着皇后微微发抖的手指，从容大方地坐下。

    她突然状若为难道：“其实臣妾今日进宫，是有事相求。”

    阮牧心此人，看似温婉柔弱，实则坚定聪慧，皇后说来也不厌恶，甚至颇为欣赏，也曾是她心中太子妃的心仪人选。

    只是阮家向来中立，丝毫不理会她曾抛出的橄榄枝。况且，阮牧心现在是锦王妃，注定和太子是处在对立面。

    向来对她“爱搭不理”的阮牧心竟说有事相求，激起了她的兴致。

    她正了正身子，拿捏道：“哦？说来听听。”

    只见阮牧心手掌不住抚向小腹，红着脸道：“臣妾想向娘娘求尊……送子观音。”

    她的声音柔柔弱弱的，抬起脸来，目光热切地看向皇后。

    “臣妾谨记娘娘教诲，想要为皇室开枝散叶，王爷……王爷也有此意。只是臣妾身子虚弱，大夫说在子息方面恐有困难。”

    听及此，皇后暗暗后惊，她怎么忘了这茬，还好当初没有促成阮牧心为太子妃。

    “所以，臣妾想向娘娘求尊送子观音。”阮牧心终于说出了她的意图，“昨儿娘娘刚刚赐了苏姐姐一尊送子观音，今儿就有人听到成王府里传出婴孩啼哭声。

    臣妾听闻，成王侧妃腹中胎儿的预诞期应还有十日左右才是。故而臣妾想，定是娘娘赐的送子观音显灵缘故，让皇长孙今日降世，为陛下解忧。”

    其他话皇后没怎么听进去，但“皇长孙”三字可是听得真真切切。

    她也无暇顾及阮牧心是如何得知这个婴孩是男嗣的，匆匆留下一句：“你还年轻，子嗣之事不急。”

    看着皇后慌忙离开的背影，本着做戏就要做全套的原则，阮牧心一脸茫然。

    过了好一会，她好像才缓过神来，失落地起身收拾裙摆，在宫人的指引下出宫去。

    长孙泓被困在天宿皇宫中不得自由，下了早朝的晧德帝一直将自己关在御书房里，就算见了最为宠爱的三公主韩念婉，也难以展露笑颜。

    他看着这张和长孙婧有几分相似的脸出神，心中生出让韩卿尘出面摆平张栋之死带来的影响的念头，随后又否决掉，让长盛过来接过这个小公主，送回重华宫去。

    “陛下，皇后娘娘求见。”太监禀报。

    晧德帝不耐烦地摆摆手：“不见。”

    “陛下……”陆静萱的声音自门外响起，与之一起的是太监的阻挠和告饶声。

    “陛下，臣妾有要事要禀。成王糊涂，但其子无辜。

    成王侧妃腹中胎儿的预诞期只余十日左右，按规矩，宫里要安排经验老道的接生婆和嬷嬷、御医在王府中陪侍待产，如今出了这档子事，但毕竟是陛下的第一个孙辈，还是该小心谨慎些为上。

    臣妾想请姜院正去趟成王府，只是，姜院正素来只听陛下号令，故而臣妾才逾矩擅闯，望陛下恕罪。”

    陆静萱一进来便滔滔不绝地陈情，待行礼毕见殿中只有晧德帝和几个侍奉的宫人时，暗暗松了口气。

    果然，如她所担心的那样，在听到韩卿安将为乌云密布的皇室带来新生命时，晧德帝紧皱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她暗暗庆幸自己早来一步。

    “此事你需多费心，成王妃虽不能生育，但毕竟是嫡妻，若是此胎是男儿，过继到成王妃名下。留子去母，其生母送去尼姑庵看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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