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自贬自轻的话，却是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嘴唇。

    阮牧心收回视线，转着手中的茶盏，道：“古姑娘容貌气度不凡，何必妄自菲薄。我听二哥说过，你是西曲人，西曲使团尚在天都，西曲二皇子不日也将出使天宿。

    我虽不知你为何会沦落至此，但如果你想回故土，我可以帮你。”

    话毕，阮牧心盯着古璇的表情，一刻不曾疏忽，在听到“西曲”时，古璇的身子明显战栗了。

    这让她对这个看似寻常的舞姬起了极大的兴趣。

    “劳烦费心了，我在这很好。”古璇神色慌张，好像想起了不愿意回忆起的事情，“锦王妃若无事，人也接走了，恕不远送。”

    主人下了逐客令，阮牧心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谁说我是来找他了，现在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古姑娘可否与我说说真心话，为何给我二哥下媚毒，那药又是哪来的？”

    阮牧心说出了今日来这的主要目的。

    一开始她并未将目光放在古璇身上，甚至阮明哲遇刺当晚查出中了媚毒，她也只是认为是舞姬想上位的手段。

    只是那媚毒并不是寻常的媚毒，要以下毒之人的血为引，中毒后，必需与下毒之人交欢，方可解毒。

    若非西曲使臣那搜出的关于阮明哲所中媚毒的记载，阮明哲又曾提过寻欢楼里有位西曲来的舞姬，她未必会怀疑其中关系。

    古璇别开眼，她感觉对面那双眼睛仿佛看穿了她一切伪装。

    她颤着声音：“王妃多心了，我……我不过……不过是想攀附阮大人，自知有罪，无颜以见。”

    这不是阮牧心想要的答案。

    她想听得是，古璇为什么知道西曲皇室才有的秘方，她和叶泽是什么关系。

    但显然，古璇并不想和西曲扯上关系。

    虽然这个女子让自己二哥险些丧命，但她缩着身子步步紧退的模样，阮牧心终是于心不忍，这可是有望成为自己嫂嫂的人。

    她起身从头上取下一只玉兰簪，塞到古璇手中，安抚道：“听说你前些日子日日夜夜守在侯府外边，想必也不是有意让他深涉险境。只是我二哥这人，向来不喜欢强的，至今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

    我没有恶意，只是既然想要做一家人，当坦诚相见，是与不是？”

    离开的时候，阮牧心顺手将门关上，对早已候在一旁的知夏，淡淡吩咐道：“查。”

    阮牧心还未回到锦王府，就已听到沿途百姓议论纷纷，往一个方向跑去，司秋拦下一个跑得慢的，总算得知缘由。

    晧德帝下旨允成王和成王妃和离，圣旨下来不到一个时辰，武安侯已携府卫列队成王府外，将身子还未痊愈的原成王妃接回武安侯府 ，嫁妆亦从正门如数抬出。

    失去了武安侯府的支持，楚国公府也因此交出1万兵权，韩卿安这回，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王爷呢？”阮牧心问道，扶着邹隐的手下马车。

    “王妃进宫后不久，王爷就出去了。”

    “他去哪了不能与我说？”阮牧心侧头反问，语气轻柔，却给人以说不出的威慑感。

    邹隐思忖片刻，为难道：“王爷今日和温公子出去了，并未具体交代行程。”

    说完，他又仔细回想一遍，确定没有遗漏才放松下来，心中却是暗暗感慨，唯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得上王爷啊！

    突然想起了什么，邹隐一拍大腿，道：“王妃，王爷不在府上，有件事需要您拿主意，两炷香前，宫里来人传陛下口谕，要晏姑娘进宫伴驾。”

    “晏凝之？陛下日理万机，怎么会注意到王府女眷？”

    阮牧心不解，她已经能预见晏凝之现在哭得稀里哗啦的场景了，这可真是个烫手山芋。

    口谕指明要日落前送进宫去，现在距日落也不过一个时辰。

    伴驾说得好听，如是你情我愿，运气好能得个位份。

    但目前的状况是，晏凝之心系韩卿尘，显然不会愿意进宫，且一个进宫伴驾过的女子，就算没有发生什么，也会被视为皇帝的女人，无人敢娶。

    这可不好办，阮牧心嘟囔着，拐向晏凝之的院子。

    奇怪的是，并没有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走近了，才听到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见到阮牧心站在门口，她发了疯地似地跑过来，抓着阮牧心的袖子，不断地摇头：“我求求你，不要，不要把我送进宫去……不要，我不要和那个老男人一起，不要……”

    阮牧心扶起晏凝之，她的改变出乎她的意料。

    这种情况，换做以往的晏凝之，定会认为是她从中作祟，该扑过来，恨不得要啖她肉饮她血才是。

    今日的她倒是聪明，知道自己的命运在别人手里，胡闹不得。

    晏凝之对她的态度算不上好，甚至是恶劣，且圣命难违……阮牧心思量着，可是，她实在不忍将这么一个花季女子送进龙潭虎穴。

    邹隐也知此事难办，但或抗旨或遵旨，需得拿个主意才是。

    “距日落还有一个钟头，陛下口谕，让你伴驾，这事并无多少人知晓。你现在整理一下，稍后随我入宫一趟。若是天黑后我们还未归，就让王爷进宫捞一下。”

    阮牧心这最后一句话，是对邹隐说的。

    以她的名义，带晏凝之入宫，只要不在宫中留宿，就不会传出什么闲言碎语。

    只是，晏凝之脾气虽嚣张跋扈，但来天宿的时间不长，最近又被禁足在府，难以在外作妖，好端端的，怎么就被晧德帝惦记上了？

    接下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车马已备，晏凝之哭过的双眼红肿，用细粉亦难遮掩。

    阮牧心头疼，殿前失仪，又得想套说辞。

    “那日，你说过我之后，我也想了很久，一开始我是很生气，但后来冷静下来，才发现，是我糊涂，求而不得迷失了自己。

    我一直以为，师兄不爱我，看不到我的好，只是因为他幼年丧母、亲族背叛，不会爱人，不知道什么是爱。这么多年来，对他示爱的女子不计其数，但他从未正眼瞧过她们。

    师兄虽然烦我，但他至少会理我、叮嘱旁人照顾我，即便他的眼神是冷的，我想，总有一天，我能将他受伤的心捂热。”

    晏凝之絮絮叨叨的，垂眸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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