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影子，奉主上之命护卫锦……护卫姑娘安全。”

    虽是隔着门，但阮牧心还是从映在门上的影子，看到这个自称影子的人恭顺的姿态。

    跟在陆清文的随从，她多认得，这个“影子”的声音倒是第一次听得。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道：“影子？我不曾见过你，平日里就是你替他去做那些事的？

    你们形影不离，但人们往往只看到了温润如玉的他，而不曾察觉地上的影子，想来你是深得他信任的。”

    “主上赐名，便是最好的，属下不敢妄揣主上心意，属下浅薄，不懂大义，只知忠诚不二的道理。”

    影子的声音依旧坚定，阮牧心没有挑拨离间的心思，却也为陆清文在经历亲人背叛后仍能收获单纯无瑕的主仆之谊感到欣慰。

    她拉了拉被子，又躺了下去，侧卧着用小臂枕着脑袋，语气轻柔地道：“你做的事见不得光，可是，黑暗中哪有影子，有光的地方，才有影子。”

    门外无声，她也是困极了，很快便入了梦去。

    距离阮牧心失踪，已经过去了两天。短短两日，天都城便换了个样貌。

    皓德帝突发恶疾陷入昏迷，太子被拘东宫，晋国公一家锒铛入狱，处于风头浪尖的锦成二王皆谢绝见客。

    朝中乱成一团，有主张太子代理朝政的，亦有支持成王的。

    韩卿尘虽有支持者，但碍于他是外族血脉，少有人敢提，也就成了中立派。

    “王爷！王爷留步！”

    阮青宣大声喊住疾行的韩卿尘，见他停下，快步上前，肃容道：昨日老臣去狱中见陆霆，不过被拒绝了。他虽莽夫出身，没读过多少书，却也知礼义气，不想牵连旁人。

    陆家此番遭难，实属意外，无论陆清文是何缘由犯下重案，于陆家于太子，一损俱损。”

    阮青宣坚定地看着韩卿尘：“王爷，如今陛下昏迷不醒，朝中风云变幻，太子大势将去，这是成王的机会，亦是你的机会。

    成王败寇，皆是自己的选择，老臣只想要殿下一句话。”

    韩卿尘看着阮青宣的两鬓已染上霜白，他深知自己的一个决定会给一个士族带来什么。

    他抬眼看着眼前的巍峨雄壮的大殿，神情凝重道：“尘知晓侯爷心意，只是陛下的病发的蹊跷，怀渊西曲尚且虎视眈眈，若是兄弟纷争不休，不待外强的铁骑踏足，天宿分崩离析也是朝夕之事。”

    “王爷大义！”

    阮青宣深深做了一揖，心中对韩卿尘又有了新的认识，更庆幸自己没有看错人。

    身边不断有官员经过，接连两日早朝商量了一通也没个定论，时不时有官员侧过眼来窥伺。

    阮青宣也不藏着掖着 ，他作为韩卿尘的岳丈，若说在这场夺嫡之争中毫无关系毫无野心，也无人相信。

    他大大方方地站在那，任那些别有心思的人肆意打量，越看自己的选的女婿越是满意，索性完全放松下来，拉家常似地道：“心儿近来如何了？先前你中毒，她担心地不食不寝，现在你好了，也不见她回来报个平安，果然女儿大了，由不得爹了。”

    换做其他人，韩卿尘还可以搪塞过去，可阮青宣毕竟是阮牧心的父亲，不好糊弄更糊弄不得。

    而且……

    据他猜测，此次失踪，有胁迫的因素，或许也是她有意为之 。

    他略作迟疑，回复道：“她是什么性子，侯爷再清楚不过了，几日不眠不休，这两日嚷着要全部补回来，这才没来得及回府报喜。”

    韩卿尘的解释合情合理，可他的迟疑却出卖了他。

    阮青宣闻言脸沉了下来，可这人来人往的，他也知韩卿尘定有不能宣之于口的隐情，只得暂时放下担心，一掌拍在韩卿尘肩上，哈哈大笑道：“心儿这丫头有时候是任性了些，但从来不会无理取闹，贤婿要多多包涵呀。”

    两人有说有笑向宫门走去，丝毫不忌讳会被旁人听去什么，反倒显得别人的举止小人。

    韩卿安的身影从大柱后移出，事发突然，他也没料到局势突然往利他的方向发展。

    韩卿尘虽久离天宿 ，但因战功深得人心，又主动交出兵权，同阮家联姻，在一些守旧中立派老臣颇具好感。

    不过好在他的生母是怀渊嫡出长公主，这足以让他在天宿的夺嫡之争中落于下风，甚至，连染指的机会都没有。

    从刚才就一直黏在身上的视线不见了，阮青宣感慨道：“看来成王这回，势在必得。

    也是，陛下未留下任何诏书，他这些年又替陛下处理地方事务，朝堂之中精心钻营，虽说母家是商户，但在百姓之中口碑不错，朝堂之上支持者众。

    不过说来也奇怪，徐家可是将所有赌注都压在了太子身上，树倒猢狲散，太子一旦倒台，徐家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不论陛下能否挺过这一关，陆清文咬死太子指使，即便重嫡如陛下，也容不下这般蔑视王法的储君。”

    阮青宣细细分析着，完全不像平日里那个不涉朝政的南阳侯。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可你看他这两日暂代主持朝政的样子，虽疲态尽显，却丝毫没有慌乱的样子。”

    “侯爷的意思是，他找好退路了？”

    “新科二甲进士，……工部侍郎，工部尚书，再到尚书省尚书，徐丘明仕途亨通、步步高升，这背后可少不了皇后和陆家的扶持。

    如今陆家遭难太子被拘，宫里那位怕是急坏了。

    徐丘明这只老狐狸不过在权衡利弊，若是太子再无希望，他只会是踩得最狠的那一个，这样方能给新主表忠心。”

    阮青宣一副看透人心的模样，他又看向韩卿尘，见他思绪不在这，疑惑道：“怎么，难道老夫分析错了？”

    “不，侯爷所言极是，只是徐家虽是太子势力，但徐丘明擅钻营，这些年明面上和韩卿安的关系尚且和平。

    而韩卿安急于上位，但骨子里并不是一个狠辣的人，所以，他会拉拢徐丘明也是意料之中的事，徐丘明之所以踌躇不断，应是有把柄在陆静萱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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