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卿尘也不催促她们。

    原以为要等上一些时刻，却见两个姑娘好似松了口气， 整个人都松懈了。

    两人相视一眼，还是司秋忍不住开了口：“王爷和王妃还真是心意相通呢。”

    韩卿尘听得云里雾里，知夏忙拉住司秋袖子，示意她注意规矩，司秋俏皮地撇撇嘴，乖巧地退到一旁，脸上依旧藏着笑意。

    知夏也不卖关子，继续说道：“王妃交代过，凡王爷所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你们已经和王妃取得联系了？”

    韩卿尘问道，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话中的急促不安。

    “是，王妃无恙。”知夏不再有所隐瞒，“虽然不确定具体在哪，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尚在天都界内。”

    阮牧心无恙并能和外界取得联系，这让韩卿尘真真切切地松了口气，只是胸中顿生一股郁闷之气，挥之不散。

    韩卿尘迟迟未发话，司秋心思活络，猜到其中因由，佯装得意道：“王爷可曾听过‘听风楼’？”

    许是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太过侮辱韩卿尘，不待他们反应，司秋立马骄傲道：“听风楼作为三国最大的情报组织，谁能想得到，这是王妃一手创建的？外人皆道王妃是草包千金，不过是王妃不屑争锋，藏拙罢了。”

    虽不知司秋怎地突然“不打自招”，知夏也只得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听风楼之所以能做大做强，成为三国最大的情报组织，关键在于‘密’。”

    谈及听风楼，素来沉稳的知夏脸上也浮现自豪之色。

    “在创建听风楼之前，王妃就设计了一套密语，密语是在音律基础上改编而成，或萧声、或琴声……

    凡传音之器，皆可作为传讯之用。

    王妃身子虽弱，但武功非凡、内力深厚，失踪后就是靠千里传音之术与我们联系。”

    知夏顿了一下，抬眼见韩卿尘哪还有晦暗不明的神情，心下恍然，暗暗给司秋竖起大拇指。

    关于听风楼背后的主人，近年来有诸多猜测，但都绕不开位高权重者。

    谁能想到，竟是南阳侯府里的那位草包千金。

    韩卿尘细细回味着知夏司秋所说，即便已有猜想，依旧忍不住要问的冲动，他的声音轻缈：“她想做什么？”

    知夏神秘笑道：“王妃说过，她和你是一路人。她想做的，就是王爷现下心中所想的。”

    他现下心中所想？

    韩卿尘眼中震惊之色丝毫不逊于是听到长盛要谋反，他细细展开有些发皱的秘纸，动作轻柔、将其抚平，他的声音让人辨不出情绪。

    “如今三国关系微妙，纵使可以勉强维持表面和平，无非多撑个三五年，届时于天宿于我们都有太多变数。

    现下要破局，取得主动权，陆清文是关键。”

    知夏司秋默不作声，她们看不到韩卿尘现在的神情，更无从分辨他是喜是怒是狂是悲。

    自古人心最难揣摩，哪怕恩爱百年的夫妻，大难临头也可能各自飞。

    王爷和王妃相识短短不过几月，王妃何以笃定王爷在知道她本来面目后，依旧情比金坚。

    ……

    西曲二皇子叶铭即将抵达天都的消息传来，让本就沉闷的早朝更加压抑。

    晧德帝重病不醒的消息若是让西曲探听去，对天宿而言是个隐患，现在对外宣布的不过是晧德帝日理万机、精力不济，暂将朝政交由太子打理。

    受陆清文一案的影响，韩卿元憔悴多了。

    他扫视一个个垂首不言、看似安分守己的大臣，今日阮青宣又是以旧疾未愈为由告假，做足了不想蹚浑水的做派，阮明璟阮明哲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至于韩卿安一党，今日也是难得安静。

    韩卿元揉了揉太阳穴，徐丘明的话不断在他脑中回响。

    晧德帝病得突然，并未留下任何诏书或口谕，若是就此归天，他作为正统顺理成章登基，除非兵变，无人可阻碍他荣登大典。

    陆家事变，对他极为不利。

    渐渐地，弑父的念头仿若魔咒般在他头顶盘旋，与此同时，好像有千万张嘴巴附在他耳边不断重复着“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韩卿元觉得自己被拉扯着，快被撕碎，坐在龙椅侧方的他，吃力地抓着扶手，眼中血色猩红。

    “殿下，殿下！”

    太傅年事已高，多次起奏，韩卿元皆无反应，像是陷入了魔障之中。他不得不聚气开嗓，但礼制上丝毫没有逾矩之处。

    韩卿元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头扶额，才发现额间早就布满细珠。

    他向下看去，太傅眉目微垂，手持象笏拱手而立，即便年逾古稀，依旧一身浩然正气、岿然不动。

    他定了定心神，问道：“太傅何事要奏？”

    “殿下，当务之急，是要救陛下。”

    谢宴自始至终都未抬眸直视储君之容，韩卿元却被吓得呆怔住。

    太傅他说“救”。

    意识到这点的韩卿元感觉自己未着寸缕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他小心翼翼地扫过群臣，见无人抬头，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他稍作调整，开口道：“太傅所言甚是，姜涛和一众御医彻夜商讨，只是陛下所中之毒不明，暂未调制出解药。”

    早朝散后，韩卿尘难得慢慢悠悠地才离开，又走到宫门拐角口，这里停着一辆老旧的马车，车夫倚在车门上打盹，丝毫没察觉有人靠近。

    韩卿尘失笑，谢宴身为太傅、太子老师，生平最是讲规矩礼制，府中的车夫却当值时酣睡自得，想来他也未必是个老顽固。

    等了好一会，谢宴才从拐角出现，还未等他走近，原本打着盹的车夫一激灵，利落地跳下马车，去马车后方取凳子。

    “老爷，下朝啦。”

    车夫笑着上前，谢宴一只手已经搭在车夫手上，突然后退半步、正直身体，拱手行礼道：“王爷。”

    车夫顺着谢宴行礼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个着紫色朝服、气质出尘的男子自马车侧走出。

    好歹是太傅府上的，见过世面，见此人与自家老爷身着同色官服，又后知后觉听到太傅叫对方“王爷”，车夫立马低下头去，恐怕冒犯贵人。

    “听闻太傅近日身体不适，本王备了上等药材，希望能有所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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