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西曲使臣出发次日，长孙泓也带着怀渊使臣返回怀渊。

    来时队伍庞大，归时稀疏十几人，长孙泓骑在马上回头看着后方马背上放着的小木盒，心情颇好。

    那里头装着张栋的骨灰，他的身后，跟着的是自己的亲信，此番回怀渊，倒不必如来时提心吊胆。

    “出发。”长孙泓发出命令。

    马蹄声起，踏着晨光，行在坦途大道上，只是还未出百里，就听身后马蹄疾响。

    长孙泓以为是韩卿尘反悔了，追了上来，拽过马头，却发现是一黄衣女子策马而来，鲜活而热烈。

    “我只问你一句，你于我，是真心实意，还是露水情缘。”

    晏凝之的马还未停稳，就迫切地看着长孙泓的眼睛发问，她得到怀渊使臣要离开的消息后，就一路从锦王府追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长孙泓有些措手不及，他深知自己在怀渊的处境，难以许诺晏凝之安稳的幸福。

    他更知两人身份之别，他是怀渊的皇子，而她背后，是天宿的锦王。

    怀渊和天宿，注定不可能和平相处。他们之间，横亘着无法逾越的家国大义。

    长孙泓低着头，紧紧攥着缰绳，久久不语。

    胯下的马不安地后退，晏凝之心中有了答案，却忍不住泪如雨下，喃喃着：“你也不要我，你也要弃了我……”

    她调转马头，不想再卑微地乞求别人的爱。

    这些日子，不长不短，她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想了很多。

    自幼时见到韩卿尘第一眼起，她就满心满眼都是他，可韩卿尘始终对他疏离淡漠。

    直到阮牧心的出现，她才知道，她这个清心寡欲、落落穆穆的师兄，也是会笑的、会爱的。

    长孙泓的出现，对于爱而不得的她而言，就像温煦的春风，为她吹散失意的愁霾，所以她想通了，与其去爱一个不爱你的人，不如倘然接受一个爱你的人，自私地去拥有别人的爱。

    可是上天如此不公，她爱的，不爱她。

    她以为爱她的，也将弃她而去。

    只是她还未跑出半里路，就被一人一马拦住了去路。

    “五殿下是觉得凝之还不够丢脸，特意赶来羞辱一番吗？”

    晏凝之别过眼不去看眼前火急火燎追上来的长孙泓，话里话外充满火药味。

    “我……我……”

    长孙泓支支吾吾半天，着急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好不停地拦在晏凝之面前，她要往东，他也往东，她调转西方，他也朝西，两人僵持不下。

    远处城门之上，卫羽站在韩卿尘身后，不解道：“爷，难道真要放任晏姑娘去怀渊，你不拦着，虚渺老人也不拦着，不等于拱手给怀渊送去一个人质？”

    “那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既然留在锦王府郁郁寡欢，去外面的世界看看也好，或许长孙泓会是她的良人。”韩卿尘收回视线，转身吩咐道：“卫羽，你去联络师兄，让他在怀渊做好部署。”

    韩卿尘回首，城外两人早已解开误会，翻身下马，相拥在一起。

    透过他们所在方位，韩卿尘俯视城下进进出出的车马人流，使臣进出的这几日，是陆清文趁乱离开天都城的最佳时机，不知道她如今身在何方，安然自在否？

    ……

    时光流逝，凭借着事先就准备好的通关文书，陆清文一行人利用伪造的身份和易容之术，顺利来到天宿和怀渊的边境。

    离殇城外，陆清文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影子快马上前，在距陆清文五米开外，翻身下马，禀报道：“主上，属下查探过了，近期离殇城换了新守将，全城禁默，非令不可进出，我们……”

    影子有些为难，从天宿到怀渊，若不绕道西曲，离殇是必经之路。

    “就地安营扎寨，要不了两日，咱们怀渊的五殿下也该回家了。”

    陆清文丝毫不在意，吩咐完属下后，便驱马掉头漫步到马车旁。

    他先是敲了敲窗子，见无人回应，这才下马走上马车，将滑落的毯子再次盖在阮牧心身上，眼中柔情无限。

    星月垂挂，营帐外篝火跳跃。

    阮牧心算好时间，这才佯装刚刚苏醒的模样。

    “你醒了，饿不饿，来，喝口热汤就不冷了。”

    阮牧心下床的时候，正碰上陆清文端着碗热食，掀帐走进来。

    “这里是哪？”

    她扶着额精神不济，脚上还戴着镣铐，干脆坐在那不走了。

    这些时日，她发现自己每每要经过城门要道之时，总会陷入昏迷，这才留了心眼，并没将陆清文递来的茶水饮尽，得以听到离殇城外影子和陆清文的对话。

    没想到昏昏沉沉许多日，他们竟到了离殇城，过了离殇城便是天宿怀渊的国界，好在她留给韩卿尘的线索并没有错。

    陆清文并未察觉异样，将碗放在桌上，熟稔地过来扶阮牧心，关怀道：“近来舟车劳顿，累坏了吧，再过几日，我们便安定下来，不必如此劳累。”

    见阮牧心没有回答，陆清文也心疼不已，目光向下，正好瞥见她足上的镣铐。

    她轻功绝决，若不用这镣铐束缚，恐怕早就从他身边离去了。

    他本就是这般自私卑劣的小人，不是吗？

    陆清文自嘲地摇头，扶着阮牧心坐到凳子上，用勺子拨了拨碗中热汤，这才舀起一勺，细细吹去热气，将其送至阮牧心嘴边。

    “我可以自己来的。”

    阮牧心说着，接过勺子，热汤没了半碗，她才像是失忆般，又问道：“我们这是在哪？”

    她抬头环顾营帐布局，面露探究之色，最后疑惑地看着陆清文。

    以往每当她醒来时，都是在城中客栈，今日这般夜宿荒郊，还是出天都城以来第一回。

    陆清文接过她手中碗勺，替她扶正发间倾斜的簪子，温柔说道：“车马慢了，没赶得上进城，今夜委屈你住在这营帐之中，待明日进城，我们待上一日，再好好休息。”

    此刻尚在天宿国土之内，容不得他半分松懈。

    外头野味烧烤的香气阵阵传来，引得腹中馋虫叫嚣，陆清文会意，轻扣桌面，影子捧着早已备好的满盆山珍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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