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也并非无所忧虑，一路来太子府的路上，虽然她们无法传递消息出去，却是无法阻挡外界，讯息入耳。

    怀渊主动提出和天宿结盟，陆清文莫名其妙离开，温冉却在这时候将她们接到眼皮子底下监视，只怕这结盟有诈。

    屋子内又默契地安静了下来，只有间歇性响起的翻书的沙沙声。

    “小姐，您不担心吗？”

    知夏突然问起，现在她们面临的局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危急，她们深陷敌圈包围、孤立无援，稍有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小姐，要不我们……”

    “不可以，不可以求援。”阮牧心坚定回绝。

    她合上书，拉过知夏和司秋，安抚道：“我知道你们担心我，但是越危急的时刻，我们越不能自乱阵脚。

    怀渊结盟是否诚心，韩卿尘自有他的判断。我们现在七窍闭塞，得不到外面的消息，也无法将苏远弋叛变的消息传递出去，此时贸然求援，会打乱他们在天宿的计划布局。

    我与他，都不是甘于平庸之人，我更不能置父兄于万劫不复之地。你们放心，山重水复，我们终会柳暗花明。”

    今夜月明星稀，远在天宿南阳侯府的屋顶之上，韩卿尘和阮明璟拎着两壶酒，共赏同一轮圆月。

    “在想什么？”阮明璟已有几分醉意，索性两手举过头顶，枕在脑后。

    韩卿尘拎起酒壶，又大喝了一口，抬头看着圆月，眼中无限惆怅。

    “想她。”

    想她是否平安，想她是否开心自在，想她是否吃饱穿暖，想她……

    “只有想，不担心吗？”阮明璟看着韩卿尘寂寥的背影问。

    “那你呢？”韩卿尘头也不回地怼回去。

    “极光弹。”短暂的沉默后，两人异口同声，默契地碰了酒壶。

    九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尽数研磨成粉为原料，再加上一盏南海鲸油，才能制成一颗极光弹。

    极光弹能射至万丈高空，即使远在天宿，亮如白昼，亦可观测到。

    但即便如此，韩卿尘还是无法抑制时不时狂跳的心脏。

    发觉他的情绪不对劲，阮明璟眼神黯了黯，哪会真的不担心呢，派人十二时辰轮番在最高楼上守望，就怕错失了她的求援信号。

    他们皆非普通人，肩上担着各自的责任，又岂能困在儿女情长中举足不定。

    阮明璟突然扯开话题，说道：“西曲那些人被赶了回去，这会儿应该也得到天宿怀渊结盟的消息了。”

    “嗯，很快就要走了。”

    “啊，都这个时候了，咱们的太子殿下还在犹豫不决，一旦派你去前线，我怕是得在这院子里辟个菜园子，学学怎么种菜了。”

    两人默契地碰壶，不再多说。

    西曲很快就会陈兵天宿边境，届时韩卿元必然会为了击退西曲，不得不起用韩卿尘，而将阮家作为人质留在天都。

    只是……

    阮明璟实在想不通，韩卿元怎么会认为阮家可以用来要挟韩卿尘呢？

    韩卿元还在摇摆不定，可他越想抓住什么，这个东西就越快离开而去。

    他已经在御书房连住了几日，不曾回到东宫去，起初徐芸芸象征性地过来送补品给他，只是见他心情不佳，便只在每日午后让人定时送些吃食过来，倒是侧妃李若烟日日不锉，伴驾在侧。

    韩卿元看着奏折上的文字，背后都是血淋淋的子民性命，是西曲大军在肆意烧杀抢掠边境村民。

    现在只是试探，倘若他继续犹豫下去，边境的天宿子民，面临的将是大规模的屠杀和惨绝人寰的人间地狱。

    韩卿元比谁都清楚这点，殿中安静极了，可他额间凸起的青筋还是暴露了他的情绪。

    “殿下，歇歇吧。”

    李若烟自屏障后方走出来，她在手上沾了少许乳白色的药膏，对着韩卿元的太阳穴轻轻划着圈，韩卿元顿时觉得一股清凉自太阳穴扩散开来，令他清明几分。

    他放下奏折，几乎是拽的，李若烟整个人失力跌入韩卿元怀中。

    “怎么不多睡会儿？”韩卿元用力嗅着李若烟身上似有若无的幽香，声音低哑。

    李若烟忍着脖颈间的细痒，侧过身子去，让自己可以正视韩卿元，体贴道：“妾身非东宫正妃，日日来御书房已惹人非议，倘若夜宿御书房的事传了出去，只怕太傅责难，殿下会左右为难，妾身不能害殿下陷入不义之地。”

    听到太傅，韩卿元目光冷了下来，抽出在李若烟腰身上不安分的手。

    李若烟顺势站了起来，随手将散落在桌上的奏折整理好。

    “西曲已经……”她一手拿着册子一侧，一手捂着嘴，蹙眉劝道：“殿下，该下决心了。”

    韩卿元不忍看她受惊，拿过她手中的奏折，安抚道：“不要看，会没事的，这里离西曲很远，不会有事的，我们已经和怀渊联手，很快，整个西曲都会像东黎一样，消失在地图上。”

    李若烟是从少有人经过的偏殿离开的。

    “萍儿，准备热水。”她的声音懒懒的。

    她实在是累极了。昨日八百里加急的奏折送到后，韩卿元拉着她一直到黎明分晓，随后也没休息，便去上了早朝。

    因着是偷偷宿在御书房，也并未差人备水沐浴，她实在无法顾及身上的黏腻，便沉沉睡去。

    萍儿看着李若烟身上的红紫淤痕，惊呼出声：“娘娘！”

    “无妨。”李若烟一如既往地温柔，她将自己浸泡在温水之中，背靠着木桶，只觉温水正在慢慢治愈她。

    韩卿元并非不懂怜香惜玉之人，只是昨夜的他，就跟发了疯似的，横冲直撞。

    “萍儿，帮我擦擦。”

    现在的她只想将满身污垢全部冲刷，萍儿心疼她，想说什么，见李若烟已经闭上眼睡过去，只得拿起毛巾，为李若烟轻柔擦拭。

    萍儿尽可能地轻，恐弄疼了李若烟，其实跟在李若烟身边多年，她一直看不清李若烟的想法。

    每次侍寝之后，侧妃好像欢喜，可这层欢喜之下，好似又有淡淡地伤愁。

    她时常一个人在那里发呆，殿下来了迎之，不来，好像也没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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