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打算逃。

    温冉再次来到太子府的时候，已过了午时，这里里里外外都是侍卫，便是插上翅膀，也会被箭矢捅成筛子。

    阮牧心听说她回宫途中晕了过去，醒来后便马上赶了过来。

    “姐姐回来了，方才外面百姓作乱，妹妹受惊，便先行一步回府了，不知姐姐可受到惊吓。”阮牧心给她倒了杯水。

    温冉一把打掉阮牧心递来的水，眼中虽无狠厉，但愤怒难以掩藏，她厉声问阮牧心：“是你在粥里做了手脚？”

    “是。”阮牧心捡起地上茶杯放在桌子上，“不过姐姐大可放心，那毒是我用这院中花草所制，不会伤人性命，只会让人腹痛一阵，多喝些水，半日便会好。”

    “我这么信任你，你利用我。”温冉盯着阮牧心，原以为是自己设局引她入，没想到却被反将一军，“既然都跑了，你为何不逃。”

    “今日算计姐姐，确实是妹妹不好，只是我深知自己处境。

    知夏司秋是陪我一同长大的，今日之后命运如何难料，妹妹不过是不希望她们陪我枉死罢了。”

    阮牧心说得真切，她在赌温冉对她的信任，在赌怀渊胜利在即会放松大意，在赌她们对两个婢女的轻视。

    只有这样，知夏司秋才有可能在重重包围之中，逃出生天。

    韩卿尘看着天宿的地图陷入沉思，苏远弋接管涂城后，立马下令附近城池静默，罢工罢学罢市，即使是大白天，除了军事需要，城与城之间也不许互通往来。

    如果他猜的没错，苏远弋打开涂城大门后，为了不打草惊蛇，西曲军会以正当的身份，深入天宿腹地，而不是大开杀戒。

    但此举一开始可行，待被发现后，只怕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对天宿的子民举起屠刀。

    韩卿尘闭上眼，无数生灵在他面前死去。

    “茂德，你领兵两万，抄近路赶去铜州，发现任何异常，皆可先斩后奏，铜州不可失。

    梁林卫枫，你们领兵1万前去澄州，亦可先斩后奏。”

    “可是将军……”

    “什么都不要说了。”韩卿尘抬手阻止他们，他心里也清楚，离殇城直面怀渊，现在兵力一下去了三万……

    他神色沉重，却异常坚定：“离殇城，绝不会失守！”

    几人不再犹豫，领命后立马去调动军队，片刻不歇，即刻出发。

    八百里加急迟迟没有回音，朝廷迟疑片刻，就有一城的天宿百姓要为之牺牲，他的手心不知何时已经被汗水浸湿。

    “主子，虚渺老人来了！”卫枫禀报道。

    虚渺老人和青御鸟已经不请自进，不过青御鸟身躯过大，不得已只能在院子里打盹。

    “徒儿啊，我这一路飞来怎么不对劲啊。”

    虚渺老人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倒了杯水漱漱口又直接吞了下去。

    他问道：“你现在被调到离殇城来，怎么还往外派兵，还有，我去西曲边境转了一圈，那看着不像打仗的样子啊……”

    韩卿尘给卫枫使了个眼色，卫枫便从收到储君令开始给虚渺老人细细讲来。

    ……

    “真不是东西！”

    虚渺老人一直都是个笑嘻嘻的老顽童，遇到什么事都不惊不恼，这还是卫枫第一次见到他发这大的脾气。

    不过他也理解，他们苦心孤诣筹谋多年的计划，都因为苏远弋的背叛，有了难以控制的变数。

    “对了，我徒媳妇没事吧？”虚渺老人担忧道。

    “她现在是怀渊手中制衡我的筹码，暂时不会有事。”韩卿尘嘴上虽这么说，可他眼中的担心半分不减。

    他郑重对虚渺老人说道：“师父，徒儿有一事请您老人家辛苦一下。

    苏远弋的背叛远在意料之外，现在战事不知是何情况，还要请您绕道澄洲一看究竟，再前往天都。”

    “你是担心韩卿元那个小儿不肯发兵支援？”虚渺老人的胡子一颤一颤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天都城内，早朝上斥候将韩卿尘的信件呈上，不仅是韩卿元，半数以上的大臣皆不相信武安候叛变的事。

    以徐丘明为首，众人纷纷质疑这是韩卿尘的意图谋反的轨迹，且不说没收到边城求救，韩卿尘甫一调往离殇城，就出了武安候叛变的事，怎么看，都像是韩卿尘勾结怀渊，意图谋反。

    武安候是被冤枉的，这是他们的结论。

    甚至有言官建议，发兵讨伐离殇城，擒拿锦王韩卿尘。

    阮青宣一张老脸气得青了又红，苏远弋叛变是他万万不敢相信的，但说韩卿尘构陷，那简直是无稽之谈。

    此事被搁置再议，韩卿元派出侍卫前去边关打探，还未有消息，直到几天后，阮明哲带了一个衣衫褴褛、还瘸了一只脚的乞丐上大殿。

    “殿下，救救您的子民吧，殿下！”

    呼天抢地声在殿中回响，长盛上前一步，见他满身污垢、身形消瘦的模样，本要斥责的话，到了嘴边改了口，问道：“你是何人，有何冤情？”

    阮明哲虽着急，但也只能安抚他细细说来。

    “草民乃石城同安村村民孙致远。”孙致远呻吟哽咽，一时喘不上气。

    “石城？”

    大臣们对着孙致远议论纷纷，石城的百姓怎么会跑到天都来？

    阮明哲忙上前给他拍背，他心里焦急，但事已至此，只见孙致远哆哆嗦嗦从怀中掏出一块红色斑驳的布来，阮明哲离得近，看得清楚。

    这哪是红色的布，这上面沾着的，都是人的鲜血，即便上面的血已经干了，血腥味依旧冲鼻。

    长盛见了，立马下来接过呈上去，他偷偷看了一眼，这是以血为墨写成的血书！

    “殿下，救救您的子民吧！

    司马大将军攻下平涂两城后，我们好不容易可以过上平常的生活，但自新的将军来后，下令封城，说是战事需要，不许与外界往来。可是那几日夜里全村的家畜都暴躁不安，时感地面有震动，有几个胆子大的，黑灯瞎火摸出去瞧看，是军队在夜里行军。

    我们一开始也没放在心上，村里有个秀才是个有见识的，他听说之后觉得不对劲，哪会有那么庞大的队伍黑夜里鬼鬼祟祟行军的，等入夜后他也溜出去看。

    一看才知道，那哪是天宿的军人，分明是西曲的军队在穿着天宿军甲胄的人的掩护下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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