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牧心平静地回答他的问题，将他离开怀渊后发生的事大体上说了一遍，看着他从欣喜到愤怒，并无多少意外。

    长孙治和温冉是什么秉性，看来他早就清楚，不然也不会将钥匙以这种方式交予她。

    “你有没有受伤？”陆清文紧张问道。

    听到她从城楼上一跃而下之时，他的心跳漏掉了好几拍，虽然将钥匙交给她是对怀渊有所防备，但未曾想过怀渊会以她为质威胁韩卿尘。

    他甚至没为阮牧心自曝身份而气恼，只是一心担心她的安危。

    阮牧心侧过头，去看椅子上扶手的花纹，陆清文的深情，她担不起。

    时间不多，由不得她几番犹豫，她抬起头，看着陆清文开门见山道：“我今日前来的目的，你心中或已明朗，我意图瓦解怀渊西曲联盟，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

    你不必急于拒绝，我仔细想过了，你的仇恨的根源在战乱，天宿、怀渊、西曲，无论哪一国胜利，于你而言，毫无区别。

    你想要的，只是他们相互撕咬，将三国掌权者耍得团团转，看着这些高高在上的人被你戏耍，他们斗得越欢，你越开心。”

    她站起身来，俯视着陆清文，直直看着他的双眼。

    “既如此，与其帮助毫无信义的怀渊西曲，不如帮我，只要三国归一，建立新的王朝，那些曾经置你于苦难的韩、叶、长孙、褚四姓皇权不再，你仇恨的根源将不复存在。”

    “你的意思是……”

    陆清文也站起身来，与阮牧心平视，得到的是她轻微而坚定的点头。

    他突然笑了，他喜欢的女孩，果然不是凡人。

    得知听风楼是她的产业之初，他想过，是不是阮家或者韩卿尘存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没想到，是她的女孩，有着如此宏大的野心。

    “你知道苏远弋这样的老将，为什么会背叛天宿吗？”陆清文笑着问阮牧心，他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道：“都和这命根子扯不开。”

    陆清文卖起了关子，看着阮牧心若有所思的模样，他不得不感叹，他喜欢的女孩，竟胸怀如此之大的抱负。

    无论怀渊还是西曲，他都没什么好在乎的，他们或输或赢，折损了多少人，失了多少城，与他又有何干系。

    他要的，至始至终都不过是这些人被他耍得团团转，争来斗去罢了。

    见阮牧心皱着眉头的模样不得解，他才继续开口。

    “苏如是有个一母同胞的弟弟，出生时气若浮丝，浑身青紫并未啼哭，没多久就断气了。

    当时正值战乱，大军急于撤退，就将刚出生不久的死胎埋于荒野。当夜雷电大作，有怀渊士兵听到婴孩哭啼声，这才被怀渊捡了去，养起来。

    你也知道，苏远弋一直苦于无后，如今听到自己的儿子尚在人世，他自觉戎马半生，鞠躬尽瘁，对天宿无所愧对，但即使倾尽所有也无法补偿苏明成，这件事就连他夫人也不知情。”

    阮牧心听完一阵唏嘘，她听闻武安候后来在战场上伤着了，无法再生育，而他老家最重子嗣，故而每每见他，都是阴郁不得志的模样。

    也因这，阮牧心并不喜欢他在府上的时候去找苏如是。

    只是陆清文主动提起这事，莫不是答应了？

    她欣喜地抬起头，正好撞见陆清文眼眸中的自己失态了，她稍稍低下头来，避开他炙热的目光，问道：“苏远弋叛变，他如何能让四万天宿军乖乖听话，帮着西曲屠杀自己的国民？”

    陆清文宠溺又无奈地敲了她的脑袋，这才用眼神指了指空空如也的茶杯。

    阮牧心会意，提起茶盏给他续上，他这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说下去。

    “虽说主将命令不可违抗，但主将叛变，情况就不一样了。

    西曲本想坑杀四万天宿军，不过被苏远弋阻止了，他们将天宿军诱入大谷之中关着，只要西曲想，可以轻易要了这四万大军的性命。”

    ……

    阮牧心回到澄州城内的时候，天色已经透出丝丝光亮。

    西曲打到澄州这里，战线太长，虽节节胜利，但疲态已显，在他们停战的时间里，怀渊决定对离殇城发起总攻，不料，在怀渊另一头的边境，突然遭受一列不明军队的突袭。

    怀渊对西曲并非完全信任，一早就在与西曲相接的边境之城部署不少兵力，但一直相安无事。

    因此怀渊守军早就对对面的虎狼之师放松警惕，此时突然遭受袭击，满朝上下，无不怀疑是西曲作乱。

    “太子，当初说要同西曲结盟的是你，现在说要西曲对怀渊发起突袭的还是你。

    西曲现在已经打到天宿澄州城，而你还在离殇城外寸土未进，若无确实证据就贸然攻打西曲，你可知道我怀渊会遭受什么后果？”

    武章帝丝毫不关心一路从淳安城赶回来的长孙治。

    偏偏在他们要举国之力攻破离殇城的节骨眼上，国土的另一端出事了，长孙治身为太子，指挥对离殇城一战寸功未立，又擅离职守。

    殿中大臣暗自庆幸太子回来的正是时候，不然他们一个个老身板，可受不住帝王的雷霆震怒。

    长孙治深吸几口气，脸上因赶路太急而染上的红晕还未褪去。

    待气息稍稍平复些，他便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竹器，呈上道：“父皇若是不信，可看看这个。此乃右丞相府上二千金李沁提供的讯息。”

    长孙治不顾右丞相脸上的震惊之色，又继续道：“李沁与儿臣青梅竹马，在两年前离家出走而失踪，儿臣也是偶然机会收到她的书信，才知她现在化名李若烟，阴差阳错地成了天宿太子韩卿元的侧妃。

    之前关于天宿的诸多战报，正是由她提供。此信足以证明西曲久攻无法拿下澄州城，是起了异心，意图同天宿联手，趁我怀渊大军集结淳安城之际，攻我后方。

    正是因为情况危急，儿臣不得不即刻启程、日夜不眠赶回邺城。”

    长孙治一下子说了一大串话，有些接不上气来，他歇息片刻，才继续道：“儿臣已经联系陆清文，暂时还未收到消息，但我们派出的探子根本找不到这伙人的扎营地，除了西曲，别无其他可能，请父皇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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