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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人心沉浮如海,看穿无非权财

    一路赶,一路想,武进的身体和灵魂哪一样都在路程中劳累着。

    终于赶到京都,与情报上的情况一致,京都因守卫不足出现不少城防漏洞。武进等四人便借了疏忽在暗线的引导下轻易就入了京都城。武进不能住在望山楼,那里都是达官贵人出入,被认出的几率太大,反倒是找所民宅更为保险。这些事远在辽南的张奇早已经预料到,一月前已经让人租下了内城中偏僻处的一所普通民宅给武进等人留宿。

    武进等人入城后的第四天,王师便已经回朝,京都城张灯结彩、净水泼街迎接圣驾凯旋。武进自然不便出门围观,他可不想被人认出在混乱中逃出京城,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面见老赵。

    武进让随行两个军士出门打探和与潜伏在京城的暗线接头,布置一项冒险,就是再次夜入皇宫。几日后,诸事准备妥当,武进再三确认后认为已经尽了所有能力,才与铁卫等三人整理装备准备夜行。

    当日天气阴沉,夜里月光不显,正是潜伏的好时机。

    在暗线的接应下,四人避过巡街守军、武侯和更夫,只用了半个时辰便已抵达西华门附近,这也是几年前武进夜入皇宫保护周太祖时曾走过的地方。此时的金水河比那时更宽了一些,却有一座木架竖在护城河中,那是近期为护城河清淤而建,只不过今日午后有匠人在其上又增加了一丈高的木杆,已经超过了皇城城墙的高度。

    武进等四人身着黑色夜行衣,黑纱蒙面,悄悄上了木架,等待人最困乏时的丑时翻越城墙。

    估算过了丑时,又见远处给了光亮信号,武进等四人逐一爬上上杆以缠布抓钩勾牢城墙,四人一起攀爬翻越,又用绳索无声降至皇城内院。果然如计划,一守卫军官逐个塔楼查验岗哨,趁着吸引注意几人快速越过塔楼沿宫墙阴影缓慢向后宫潜行。至延福宫附近在标有记号的几棵树下挖出早已藏好的内侍衣服换上,两两为伍穿过角门再过宝慈宫便到了福宁殿院落的西门。

    轻敲两短三长,西门慢慢滑开,从里面探出一年轻宦官,几人忙随着闪身入内。察看四下无人,那年轻宦官道:“都督,四周闲杂已经迷倒,至少还要两个时辰才会苏醒,奴婢只能送您到此。禁兵侍卫大约一刻后会巡察,奴婢还要招呼些同伴值守,以防出现变故,此面便是终生了。”说罢一揖。

    武进小声道:“不必轻生,你父母亲族前日已到辽南,待诸事妥当后随我离京便是。只是你寻的同伴恐不能带出。”

    “无妨,他们都是他处内侍,事前已经安排妥当,不会有性命之虞。”

    “善!你且当好今日之值,时候随我去吧,也换个活法。”

    “喏!”

    年轻宦官为几人指了方向便从西门出去找人了,武进几人则虚掩西门,仍是两人为伍靠近福宁殿。到了殿前,两军士在殿门前站定扮作守夜内侍,铁卫则随着武进入殿。刚一入殿便见横七竖八几个内侍躺倒地中,抚其颈脉确实昏迷。两人将几个内侍搬入殿中一角,只露出鞋靴,铁卫留在殿门继续警戒。

    殿内前部灯火通明,隔着一片沙幕便是当朝皇帝赵匡胤的床笫。

    武进缓步走过沙幕,便见到被纱帐围起来的宽大床笫。武进慢慢撩起纱帐,只见老赵仍在昏睡,他的旁侧则躺着一个不认识的美人。武进顺手从枕下摸出一柄小斧,又从一侧帐幕后找到一根镔铁棒,叫来铁卫取走,这才拿出一个小瓷瓶,放在老赵鼻下几秒后便收起。

    瓷瓶中有刺鼻气体,闻过后老赵像是睡熟后被唤醒,深深蹙眉后才幽幽睁眼,抬头看见床前武进顿时一惊,如安了弹簧一般弹坐而起,却无法使动四肢。

    武进站直一揖,道:“两年未见兄长,弟进前来问安。”

    老赵盯着武进嘴唇哆嗦,半晌说不出话。

    “兄长稍安,进此来只是为见兄长一面,毫无加害之意,不要误会。”

    “你是如何进得皇城?又如何寻得朕的?”

    “兄长可能不知,太祖当年病重时有人欲挟持夺位,便是弟带亲卫十数人潜伏入宫保护,才使太祖安全,才保得陛下顺利登基。不夸海口,就算你的皇城再加派几倍兵马,弟也能来去自如。今日只想与兄面见畅谈,大可不必紧张。”

    “你我原为兄弟,我一直视你为胞弟,你不来帮我却为何要夜入内殿?”

    “弟也是无奈,只怕无法活着面君,只能如此。惊了兄长,只能赔罪。”

    “唉……我身上无力,可是你做了什么?”

    “江湖伎俩而已,不会有甚损伤。”说罢,武进再次拿出药瓶,放在老赵鼻子下让他嗅了一下又收起。

    只是又过几秒,老赵手臂、双腿便可以活动,只还是无力。

    武进示意他去前殿谈话,老赵扭头看了一眼仍在昏睡的美人,叹气站起摇晃着走向前殿。武进放下纱幕,随手在床旁衣架上取下衣服给老赵披上。

    “吾弟未见,当日便也是有人强行为兄披上一袭黄衫,从那日起我便成了皇帝,你我兄弟也就未再相见。”

    老赵在前殿书桌后的唯一一把椅子上坐下,视线却瞥见了从廊柱后露出的一堆鞋靴。殿内家具不多,也许会有绣墩一类临时座位武进却没时间去找,只好将桌旁一只放卷轴的瓷器卷缸翻过来当作绣墩,放在老赵椅旁坐下。

    “兄长近来身体可好?”

    “尚可,就是常常难以安眠。今日刚有些睡意,不想竟然睁眼便见了你。”

    “操劳国事,当然不同于在军中,劳累在所难免。比不得在军中时大碗吃酒,大口嚼肉的爽快,醉了才能睡个好觉。”

    “是啊,现在无处不难为。要是知今日之难,莫不如当时便回了诸人之请,不做这皇帝也罢。”

    “兄长之言不妥。少帝年幼,实不能堪当君临天下的重任,不知有多少人觊觎。倒是兄肯惊世骇俗,舍己为民,自是英雄。算一算,自当日在高平与兄相识已过六年,如今弟也年近而立,真便如白驹过隙一般。”

    “那时你意气风发,带着百骑就敢直冲敌阵。破阵退敌是如何英勇,现在也做了父亲。赟儿算来也有四岁了,不知现在已经是何模样,还认不认得他赵伯伯。”

    “当然认得,前些日弟说起要来京都,赟儿还托我将他做的蚱蜢送给你呢。你看!”武进从怀中掏出一只用蒲草扎成的蚱蜢,托到老赵面前。

    老赵脸露笑意,右手捏起放在眼前仔细看着,说:“小赟儿从小就聪慧,十足像了你。好好养着,把你的本事都教予他,也会是我汉家栋梁。”

    “兄长,如此见你实在是迫不得已。当日先帝尚在,弟为报圣恩千里送医,途中至沧州遇伏重伤险些丢了性命。如今兄为天子,进若觐见恐怕难得全尸,只好冒犯。想必兄长知道其中来由,必不会怪罪。”

    “我只知你是被辽细作偷袭,确实不知你被伏击。辽人如何近得沧州地界?”

    “伏击我的哪是辽人,乃是周军禁军所扮。而且那日的伏击不是一次,还有第二遭,甚至连扮都懒得扮了。主使之人弟不言之,兄长也定然猜得到。”

    “为兄不知,何人行事如此狠辣?”

    “赵普。”

    “其中是不是有误会?赵普一向忠心于我,更知你我兄弟情深义重,断不会如此。”

    “兄长无需为他开脱,他所做也无甚错处,各为其主罢了。”

    “这倒叫为兄不知该说甚。”

    “弟此次来见,既是向兄长道贺,也是为祭奠主上,更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兄长能否看在以往情分上应允?”

    “且说无妨。”

    “弟此行有三件事要办。第一件是向兄长要个镇守辽南的官职,辽南之地现已无主,北境安危所系皆在于此。”

    “此事不难,你在辽地牵制,为兄更能放心。”

    “谢兄长!第二件,能否请兄长看在与世宗的情分上赦免周太后与诸位前朝皇子,容弟将符太后与诸位皇子带去辽南,我可以起誓从此二人再不入中原之地,诸皇子从此为庶人且改归祖姓,从此再无周皇室郭家。”

    “这个……怕是不易吧。”

    “此事暂时搁置,兄长且听弟说第三件。”

    “且讲。”

    “第三件,辽南自此成为宋藩,禁军火器皆由辽地工坊供应,足够攻伐周边不臣之国。朝廷不必予辽南半钱粒米,只许民间贸易即可。如何?”

    “此事当真?”

    “小弟何时在军国大事上与兄长说笑,当然是千真万确。”

    “如朕许了第一件、第三件,第二件也必须办到是吧?”

    “兄长明鉴。”

    “你可知放走了周室太后和皇长子,哪一日你羽翼丰满时不会挟君来战中原?”

    “辽地狭窄,仅有两州之地,人口老少不过十余万,可战之兵虽有七万众却有半数需要戍边防卫辽人。况且工坊生产火器多数予了禁军,其余不过防范之用,兄认为可威胁中原乎?”

    “此时倒是不会,以后可做不得准。”

    “武家是忠义之家,既为宋臣,万世不会倒戈相向。辽南之地仅限于此,再不会北扩,我已令修建自开州至辰州城防,必不僭越。辽地多山,可耕之地寥寥,仅能养活这十余万人。兄长是担心武进的为人还是担心子孙掌控天下之能?”

    “对你我是信任,只是不知后世如何。”

    “谁能料定百年?蜀时诸葛如神,据天府之国却五次北伐无果,相比之下进只是凡人,如何能行超神之举?不值兄长忧思。”

    “其余两件我自应允,只是这第二件……”

    “从此只有辽南柴氏,再无东京郭家。京都仍会有周太后与郑王,兄尽可昭告天下徙于房州看管,再有妄想又能如何?谁能不信皇帝而新一个旧朝叛臣呢?今日弟已将身家性命交予兄长,这第二件事可为否?”

    “如此,亦可。但须后日殿上觐见,受诏听封,今后无诏不得入中原。以后,便尽心守卫辽地吧,我听说你将辽南改成了辽宁?辽宁,这个名字也不错。”

    “臣代柴符氏及诸子谢圣上隆恩!愿陛下万岁,万万岁!”

    “唉,痴弟啊!快起来。若不是你愚忠,这江山我兄弟同坐又如何!”

    “如此已是兄长格外开恩,何敢再乞垂怜。今日之事让兄长受了惊吓,还请恕弟脾性顽劣。”

    “你我都久经战阵,这点惊吓无妨。照顾好自己,你我兄弟此后见面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陛下正值壮年,何愁不能见进。只要陛下诏命,赴汤蹈火进亦不敢辞!”

    “善。明日宫前会张出许你觐见的告示,后日一早便在大朝会上见吧。现在正事都说完了,把朕的御斧和镔铁棒还回吧。”

    “那是。主要是武技不及兄长,又怕被罚才偷偷收起。”

    “你啊,都做了父亲的人还如此顽皮……”

    虽然和老赵聊的不错,要办的两件事也得了允诺,但是离开皇城回去仍按照之前的办法潜行,武进可不想在老赵一时反悔之下再使侍卫追上来把几人都剁成肉泥。

    回去时带了那开门的年轻宦官一起走,他叫朗月,便是武进在江陵救助的一名贫家儿郎。六年前武进离开江陵入京,朗月却被人拐卖到京都又受了腐刑,自此成了宦官。后来机缘巧合又遇到武进,在他的帮助下由最下等的宫人成了贵人近侍。感于武进恩情,这次寻他时毫不犹豫舍命为武进做事。

    回了民舍,几人从早已挖好的地洞去了别处,又藏在另一处民居,只管休息和等暗线传来最新消息。

    此时的皇宫却充斥着呵斥和哭嚎,殿前侍卫司当夜值守的忠佐军头司、诸班值(御前侍卫队长)均被斩首,武德司的一众首脑也被下了刑部大牢,相信不会有人能活着走出牢狱。武德司的新负责人名字叫做赵炅,这是去年新改的,他的旧名叫赵匡义。

    第二日,暗线使了从未见过的暗桩来这所民宅见铁卫,经再三核对过后才确认是自己人,也得到了最新消息:宫城前有告示宣辽南大都督、辽宁王武进于明日大朝会时入宫觐见,告示上还盖了尚书省的印鉴。不仅宫城,京都府衙和内城的八座城门前都张贴了一样的告示,此事定然不是假的。

    武进听了苦笑,老赵还真是要广而告之,生怕有人不知他武进也降了宋。这样做也是让他能放心觐见,不至于再次失去两人成为君臣的机会。

    既然如此,武进也不必再隐藏,索性带了铁卫等人堂而皇之地回到了武家宅院。就如武进猜测,武家宅院里的一切都与离开前一样,好似武家人从未离开。

    几个月前武家人离开,只留了一名老叟看护。问过守院老叟,近期果然每隔一天就有宫人前来洒扫。

    武进会来京都似乎是早就被料定了的,甚至连行踪也早在掌握,武进都怀疑赵老哥早清楚自己在哪里,就等着主动送上门,只是没料到他竟然有手段夜入皇城。如此看武德司不是摆设,就算比当年的检教司差些也不输多少。

    从现在各方面表现出来的情况可见,为了拉拢自己老赵花了不少心思,是不是以往情谊已经不重要,他造得出强大军器就值得。也只这一个理由,安全回到辽南的几率就能有所保证。

    当日午时刚过,就有宫人送来朝服、仪仗,连驾车的车夫和一行护卫都已安排妥当。能有如此安排,必然是得到了朝廷高层的特殊关照,极有可能是怕武进反悔更多一些。

    就算无法调动神机军,拿一个无什用处的妇人和一个小孩子就可以交换到源源不断的火器,足以平灭周边诸国,这条件相信任哪个帝王都会动心,比喻成天上掉馅饼也不算夸张,武进就像那张馅饼。

    所以现在武进终于不再担心老赵会反悔所应的三件事,他相信老赵会在大朝会后尽快将太后和小皇帝送交给他,而在此之前要尽一切办法保证武进能按约定觐见受封。

    老赵确实在谋略上给武进上了深刻的一课,计谋这东西不是见识多了就会有,也要靠天分。

    就像现在,看似是武进不远千里又以极端手段以逼迫老赵就范,救出前朝的太后和皇子,也为辽南十几万人争取到一条活路,结果十分成功。可当一切努力即将转化为结果,却猛然间发现这些都在对方的计算之中,除了出现在老赵面前的方式出乎意料外,其他都是按老赵早已备好的剧本进行。

    武进由衷佩服老赵,也明白了为何有千万武人在战阵上厮杀,最终坐上皇位的却只有这位出身于武将世家的赵老哥,就这份心思自己已经逊色许多。

    武进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既然这些已经发生想再多也没什么用,不如好好打算下该如何安置符太后和小皇帝。

    揣着心思正在苦熬,铁卫来通报有官员和宫里内侍来访。

    宫里内侍是来送朝服的,可这身朝服并不合身,毕竟不是量身定做。武进也不在意,这都算小事,走个过场而已,穿得合不合身不会有什么影响,再说也没不合适到十分明显的地步。

    武进什么都没说,可伺候着武进试穿的内侍却慌了,赶紧让随行带来的裁缝就地缝改。总不能在武进面前修改,内侍就小心地商量着借了一间偏房,改好再拿来再让武进试一试。武进对普通人一向都是好脾气,试了两次都没有不耐烦,反倒让裁缝不要太紧张,手抖着能改得好衣服么。

    除了内侍和裁缝,还有礼部特意派来的一位郭姓员外郎,是为武进讲解参加大朝会觐见的规程和礼仪,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参加过朝会一般。知道这也是老赵好面子,希望武进能配合好,可这样抠细节多少有点没必要了。

    对此武进有些不屑,撇着嘴说自己以前参加过大朝会,这个不用他教。这个员外郎可能也是身后有背景的人,哼哼着说:“下官当然知道武太保参加过几次朝会,而且每次不是被同僚或是言官弹劾,就是被罚了俸禄。要不是有圣命在身,下官真没有一丝要登门拜访的想法。”

    武进淡然一笑,说:“怎么说你也是礼部官员,何必如此出言不逊?心里看不起武某人不要紧,脸面上总还要过得去吧?”

    “卑职哪敢看不起辽宁王。一介孺子得了前朝君宠,竟一朝成了朝廷栋梁。行检校阴暗事,攫取国帑无数,掌控数万强军,大朝没上过几次连上朝的礼仪都不懂,总遭到弹劾还不虚心受教,如此猖狂又是何故?如今野鸡又成凰,再来祸害大宋?”

    这话就说得难听到了家,基本上把武进这几年做的事情骂了个遍。谁是野鸡?怎么就祸害你家大宋了……

    武进也是个经历杀伐的武将,脾气和血性从来不缺,怎会受这种冷言冷语。只是一个眼神,铁卫的大脚已经印在了那位礼部员外郎的脸上,让陪在一侧的内侍浑身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被吓得面如土色。武进只装作不见,踱着官步去侧屋看热闹去了,裁缝改衣服他没怎么瞧过。

    “殴斗”了多久武进不管,员外郎还没还手武进不关心,反正他见到的就是斗殴。至于铁卫下手的轻重都由他,打不死就成。本来他这次来就想着找个机会立个威,打造一个浑不吝的匪号,让其他惦记辽南的人轻易不敢拿捏,而这个员外郎正巧碰上了。

    心里暗自思讨,他还要表现得更骄横一些才好,要成为朝中官员口中说起来都忌惮的另类,莽撞和粗鄙的形象对他和辽南都有好处。

    那礼部官员受够了铁卫单方面毒打后又被扔出了武府,兀自躺在府门前大骂也无人理会。这一片都是武家多年近邻,往常多少都受过武家关照,哪会帮辱骂武家的人张目。要不是那人穿着官服,再去踏上两脚还差不多。

    那员外郎躺在地上呼喝了半天才勉力爬起,正待撩起衣袍去踢武家大门,门却自己开了,原来是骂声听了铁卫出来看人走了没有。见那员外郎举着一条腿就猜到是想踢门,又凶神恶煞地走出来还要再打一顿,把员外郎吓得连滚带爬沿着街道跑了,再没半点官家礼仪。

    铁卫换了笑脸,朝着围在四周的街坊邻居拱手行礼,和气地就打扰众邻表达着歉意。众街坊也都回礼,恭喜武家小主升了大官。铁卫大声说:“老武大人外出未归,家中平日里幸得街坊四邻关照,在此代小主谢过了!”

    “小主家就要被陛下封为辽宁王,过几日会在望山楼中设宴款待诸位街坊,还请不要推辞。小主家说了:只要人到就好,一定不要带礼,要不便不要来了。”周围邻居一阵哄笑……

    再一日丑时,武进已经起床晨练,一会他就要去参加在宋朝的第一次大朝会。

    武进穿了官服进宫,在特意安排的内侍引导下进了宫城,对眼前还在排队的百官看都没看一眼。百官中大半都是周朝旧臣,虽然没有亲自去看告示,可武进会参加今日大朝会的消息早已听说。

    官员们见武进的特殊待遇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尤其是周朝旧臣对武进能受此优待更是不解和眼热。大家都做过周臣,不管你武进以前多么炙手可热,毕竟现在是新朝,论资历还晚来了一年,竟然还是享受特殊待遇。

    排在队首的三位丞相范质、王溥、魏仁浦却感觉武进望来的眼神里似乎尽是杀意,不禁心惊肉跳。以往掌控实权可以掣肘时,他们在武进手上也没讨得便宜,今时更大不同于往日,几人早已大权旁落,对武进这个满是神通的孙猴子唯恐避之不及。

    大朝会前,老赵破例单独接见了武进,还亲自为他整理了本就不需要打理的官服,还为他亲手扎上了一条崭新的白玉带。这是他人求之不得的荣宠,对于武进则别有一番滋味。

    大朝会上,百官陆续上殿,一起向坐在龙椅上的赵匡胤跪拜。众臣朝拜完毕,武进才在内侍的引导下上了大庆殿。

    拜伏于地叩拜皇帝后,武进现场接受皇帝诰命被敕封为大宋的第一位藩王——辽宁王,同时兼任检校太尉、辽南都护府大都督,辽南为他藩属之地,从此镇守北地牵制和防范辽军。除官职之外,还赏赐丹书铁券,这一点武进没有想到,朝堂上的百官更没有想到。

    三位宰相都出班参奏,言武进为宋寸功未立,圣人重情重义赐予高官要职也就罢了,丹书铁券历来只赏于国有功之臣,请收回成命。

    老赵笑而不语,搞得托着丹书铁券的内侍站在那看看三位宰相,再看看辽宁王,一时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谏议大夫、枢密直学士赵普也出班,言称辽宁王已向朝廷进献火药制法,弩车、弹射筒等军器百具也已从辽南发出,其余弹药千枚尽可抵重装大军五万,所以也奏请陛下重赏。

    武进苦笑,这还真是一笔交易,以一次保命卡为代价直接榨取了可灭亡一国的军器。怕私下里说不答应,还特意放在了朝堂上。为了增加附加值又有三位宰相来助攻一波,精彩呀!老赵要是在后世,妥妥地也是一个成功商人,还是巨商。

    然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武进得了官职又受了丹书铁券,老赵笑眯眯地看着。

    诸位高官厚爵当然纷纷恭喜老赵再得国之栋梁,大宋未来统一中原收复燕云指日可待云云,高声呼和万万岁。武进对拍马屁这件事并不反对更不热衷,在老赵期许的目光下还是奏请:“进得陛下抬爱起复,主辽南之地治理、攻伐。辽南现有军四万,靖边兵卒三万,工匠千余,修长城四百里,占据辽地三州十九县,基本可以自足。故自请藩属十年内自给自足,为朝廷节余财力以平中原。”

    “另辽南集中培养格物之学子已有小成,每年可为朝廷提供强弩车百辆,箭矢万支;弹射筒三十具,弹药五百发。因辽地资源缺乏,作坊规模过小,目前产力薄弱,每年只能有此数目。”

    武进明白老赵的心思,那一日他也谈起想要削藩,而武进的辽南地是最好的示范。如此便可撕开口子削夺节度使权力,实行中央集权。只是,这样的话武进得罪的人可就多了。所以武进便不要中央的粮饷,减少被分权和控制,也不会被其他节度使所记恨。

    老赵可以在百官面前摆自己一道,要是没有丝毫反击那与慢性自杀无异,无论如何都要尽力争取。既然自己跑进了争斗的圈子,又被人拿住了把柄,那只能做好会被人利用的准备。

    “卿不求薪俸,还将军器尽皆纳供,此心可彰。辽南地多山,耕种不易,朝廷亦不可任由子民穷困。着户部每年拨粮万石或钱万贯,以彰鼓励。辽南地原为蛮族少教,辽宁王可叫世子往京都皇庭进学,少了顾虑也好更尽心为朝廷办事。”

    这是要武进送出武赟来京都做质子,不管他同意还是不同意。武进一定不会同意,但也不会明说,等回去后找各种借口百般拖延便是了,总不会派兵来辽南拿人,与辽南地决裂是谁都不愿见到的结局。

    见武进没有搭腔,老赵自知此事八成办不到,也没再继续等武进回答。

    “辽南军器威力不俗,可助我宋军如虎添翼,应当多产。但凡各军都设司马、掌军书记,神机军也不当例外。枢密院选派人选,随辽宁王同行赴任就是。”

    枢密使吴廷祚出班领命。

    ……

    终于挨到了下朝,武进独自一人走出皇城,不理睬周围不时递来的好意,他不屑与这些人为伍。内心中,他从未背叛过一直信任和重用他的太祖郭威和世宗郭荣。

    临出皇城时,他禁不住回望辉煌的大庆殿,吟出一首诗:

    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声作海涛翻。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早有隐在宦官中的密探将武进吟出的诗文记下,急急送去了武德司。

    第四日,武进终于秘密接到了符皇后和小皇帝,而曾软禁他们的禁宫内仍有前朝皇太后和郑王郭宗训被囚禁。武进将二人以亲族的名义接到了武府,将二人请到厅堂正位上座,以臣下之礼拜见符太后和小皇帝。

    符太后扶起了他,同时眼泪也流下。“陈桥之变后我母子孤苦无依,只好白衣入寺躲避,后被囚于西宫,总想必不会久于人世。昨日有内侍传信说将军冒险夜入皇宫见宋帝,以身和辽南称臣为价换我母子平安。此是无上恩情,怎能再受将军大礼。”

    “进无能,救不得先皇,也未能及时护卫小主,如今舍了这些也只能换得太后和小主一时平安。今愿望已成,请太后和小主速随我入辽南,必终生以君主侍奉。”

    “将军之心日月可彰,太祖与先帝必会知道。只是为此将军背了叛臣的声名,以后再洗不掉了。宋朝势大,不是辽南可以”

    “进只求实际并不好虚名,只要太后和小主安好,辽南的十几万军民安好,此生足矣。”

    第五日,武进带着众人从水路启程赶赴辽南。

    不久后,前朝皇太后符氏和郑王郭宗训被安置于房州,直到终老。

    而皇帝赵匡胤在一块石碑上留下三条遗训,其中有一条就是:柴氏子孙有罪,不得加刑,纵犯谋逆,止于狱中赐尽,不得市曹刑戮,亦不得连坐支属。之后继位的宋朝皇帝基本上都遵守了誓碑遗训,柴家子孙与宋朝共存亡。在之后的新旧党争当中失势的柴姓官员并没有被杀,还可能会随着政局的演变由罢黜而回到中央,这两点就可以证明老赵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宋朝虽然积弱却仍能始终坚守祖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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