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如意和众随从给孩童们分发小食时，许昭独自在院中逛了起来。

    这所育婴堂规模颇大，有上百间房，内设有育婴室、账房、药房、厨房、教习室、纺织室、女红室等。

    育婴室内有两个看管婴孩的乳母，正在低头缝制婴儿的小衣。

    矮个子的乳母见许昭进来，瞧她眼生，热情地问道：“小姑娘，你是今日新来的吗？”

    许昭今日穿着一身棉布素衣，头上只用一根簪子简单挽了一个发髻，似市井姑娘的打扮。

    许昭笑道：“我是主家府上的，今日第一次跟徐姑姑过来查看这边的情况。”

    徐如意路上告诉许昭，育婴堂的人都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她对外宣称自己是主家的管事娘子，负责查看孩子们的情况以及查账。

    两个乳母听后，忙站了起来。

    矮个乳母对许昭恭维道：“姑娘，是我没眼力见了，主家府上的姑娘果然气度不凡。”

    高个乳母是个实在人，不会恭维人，对许昭道：“姑娘，你过来瞧一瞧，我们可没有紧着自家孩子喂养，这几个孩子都长得很结实了。”

    许昭走到摇篮前，只见四个不足一岁的孩子躺在摇篮中，其中三个在睡觉，一个醒着在啃脚丫子。

    这四个婴儿喂养得不错，看起来很健康。

    许昭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醒着的孩子的脸蛋，对矮个乳母道：“这个孩子是你家的吗？”

    矮个乳母温柔地笑道：“这个是我家的，闹腾得很，不爱睡觉。”

    育婴堂今年新收了两个需要母乳喂养的女婴，雇佣了这两个乳母喂养孩子。

    乳母每个月能领二两银子，每季度还能领两匹绢布。

    但是有个条件，乳母要带自家的孩子一起，在育婴堂吃住。

    如此一来，育婴堂的管事嬷嬷可以监管她们，以防她们偷奸耍滑不好好喂养堂里的孩子。

    许昭收回了手，对二人道：“堂里的两个孩子你们照顾得很好，我会如实回禀主家的。”

    许昭出了育婴室，站在纺织室门口看了一眼，里面大概有十几个妇人正在织布，旁边空出了十几个纺车。

    接着，许昭走进女红室，这里有八个妇人在刺绣，有五个妇人在裁衣，空出的凳子上放置了针线、布块、绣了一半的绣品等。

    她拿起一件绣品看了看，这是一方手帕，绣工还算不错。

    一个妇人抬头问道：“姑娘，你是主家府上的人吧？”

    她说话间，并没有停下手中分线的动作。

    女红室正对着院子，孩子们都跑了出去，妇人们知道是徐如意过来了，揣度许昭是随她一起过来的。

    许昭回道：“是的，今日第一次陪徐姑姑过来这边巡查。”

    坐在空位旁边的妇人道：“姑娘，你手中的绣品是我教习的孩子绣的，她的手很巧，才学了两个月，针线功夫就和我差不多了。”

    这时，徐如意分发完了小食，过来这边寻许昭。

    妇人们见徐如意进来，纷纷站起来向她行礼问好，随后又重新坐下去，继续忙各自手中的活计。

    这些妇人均出自附近贫苦人家，徐如意雇佣她们照顾小孩，请人教她们纺织女红等技艺，再由她们传授给这些孩子。

    这样既能让她们赚钱补贴家用，又能带七岁以上的孩子学习技艺。

    徐如意领着许昭到了账房，对她道：“我们育婴堂收养的全是女孩，都是我们府上的人在街上捡回来的弃婴。我收养了她们一场，不图她们回报，但也不想把她们的心养大了，故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每个月过来给她们分发一些小食，不与她们过分亲近。”

    许昭颔首道：“常言道，升米养恩，斗米养仇。我们不可一味心善，滋长受助者的惰性、贪念、妄念，这反而不是助人，而是害人。母亲不仅收养她们，还命人教她们识字明理，传授手艺，让她们有安身立命之本。真是考虑的极为周全。”

    徐如意见许昭道破自己的真实想法，满意地笑道：“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这些女孩吃穿用度，一应参照京城平民百姓家的标准，等到了十四五岁，就会请媒婆为她们说媒，即便她们无父无母，但她们识文断字会算账，又有一身技艺，亦可说给京城小康之家。”

    “若是身有残疾的女孩，不好说亲，便留在堂里做些她们力所能及的事情，堂里总归不会少她们吃穿用度。”

    许昭发现账房里面有一排柜子，柜门上写有名字，她好奇地打开了一个柜子，里面放着婴儿的衣物和一个小木牌。

    她拿起小木牌，只见上面写着女孩的姓名、捡到的日期、地址以及捡到时的体貌特征等。

    徐如意向许昭解释：“这些女孩都是弃婴，无名无姓，谁捡来的由谁帮忙取姓名。每个月十五，有专门的管事去官府帮新收养的女婴申报户籍。留着小孩的衣物和制作这个木牌作为凭证，倘若孩子的亲生父母寻人，要都对得上才交还给他们。但十年来，只有一个孩子的父母过来寻人，把孩子领回家了。”

    这是许云虎特意叮嘱徐如意，收养的孩子要帮忙办理户籍，一律入良籍，不能选入府中为婢。以防有政敌拿此作文章，说威远侯府挟恩相报，逼良民入贱籍。

    “母亲，你上午说过，定期会有官府的人过来巡查。那京城的每个育婴堂是否都受官府监管？也有官差巡查吗？”许昭将木牌放回原处，关上柜门。

    “据我所知，并非每个善堂都有官差巡查。我特意请韩知府帮忙，每三个月派官差来我们堂里巡查一次，以此震慑监督堂里的管事嬷嬷、姑姑们。”

    许昭赞道：“母亲的方法甚妙！若是举国的育婴堂都能有官差巡查，便再好不过了。”

    若是有官府定期巡查育婴堂，可以监管一部分以救助弃婴为名义敛财避税的人，减少残害孩子的情况。

    许昭此行，收获良多。她对梅淑珍名下的育婴堂后续如何妥善处理，也有了一个不错的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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