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是没有手机的，要找人就需要打到单位的电话，再让人过来接。

    接起电话后，黎爸听对方说自己是温阳城的一个护士，又问他认不认识一个叫做程文松的人，那人出了车祸，现在在医院躺着。

    原来是护士在程文松的衣服口袋里翻出了电话簿，第一页的电话簿簿主上写着程文松三个字，翻到第二页就是黎爸医院的电话，上面写着好友黎冠华，于是护士打到了他那里。

    温阳城距离南城要搭车五个多小时，并且车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于是黎爸研究了路线，转了两趟车才赶到医院，但那时候天也已经黑了。

    黎爸没有见得上好友的最后一面，接着又被告知他的妻子也在医院，人在昏迷中，早产的孩子待在保育箱。

    那时候简直是一团乱，好友的逝世让他难过不已，但好友的妻子和孩子还需要人照顾，于是他强打起精神去看望她们妻女。他带的钱也不多，在支付完好友的救治费和各种费用以及他妻女的住院费后，也仅仅剩个路费了。

    他给好友工作的单位打了电话，告诉他们这个悲痛的消息，单位表示哀悼的同时还给她们母女申请抚恤金，但这抚恤金还得审核，过几天才能下来。

    后来好友妻子的家人来了，他看着来人衣着光鲜，一看就是有钱人的样子，心想着太好了，这下好友的妻女都有人照顾了。

    想着这边目前也不需要他，而且请假的时间也到了，于是他赶回去，他手上还有很紧急的事情，等他把手头的工作做好，又赶回温阳城，他想帮忙一起处理好友的后事。程文松是个孤儿，和他相依为命的奶奶早已去世，黎冠华希望能送好友最后一程。

    只是等他赶到的时候，那个小关消失了，好友的遗体还停在医院，孩子也被留在医院里。所有的费用在两天前已经到期，医院已经宽松了两天，如果还没有缴费，就当做孤儿处理要送去孤儿院。

    黎冠华想着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他相信朋友的妻子不会做出这么决绝的事，于是他选择等待。黎冠华交了费用就这么等着，可是等了三天，什么人也没有出现，好友的抚恤金也已经下来。

    最后他放弃了，他给孩子办了转院手续，转去南城的为民医院，他则是带着好友的骨灰回了南城，葬在他自己的老家。

    “那时候，我也有点担心你不同意我把孩子留下来，毕竟那时候我们已经有了小峰，再来一个孩子我们的压力就大了，更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但你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黎爸感激地看向黎妈，那时候的画面他还记忆犹新，黎妈毫不犹豫地同意还立刻要去见见孩子的举动，他会记得一辈子。

    黎妈拍拍黎爸的手背，也叹了一口气。

    黎爸像似想起什么，带着点疑惑的语气接着说，

    “其实，这么多年我都不敢相信小关会把孩子丢下。”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文松带她来见我们的时候，就连我这个大老粗都看得出来两个人感情很好，我那时候还很为文松高兴。他和我说过，他从小就希望组建一个温暖的家庭，那时候他脸上的幸福是看得真真切切。”

    “还有，那时候在医院小关知道文松走了之后，那反应真的是和发病一样。”

    黎爸把关虹的反应描述了一遍，忍不住感概，

    “她那反应我永远都忘不掉，比大哭大闹还让人揪心，我都怕她会想不开，不过她看到孩子就好多了，还能哭一哭，我当时还想着幸好还有一个孩子能拖着她。”

    “所以啊，那时候我是不相信她会丢下孩子跑了。但是我又等了那么多天她都没回来，我也留了单位的地址和电话，也一直都没有人来找，这就很奇怪。”

    黎妈沉默了一会，感叹到，

    “听你这么说，她真不像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当年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同样作为母亲，对孩子的爱我非常感同身受，那是自己怀胎几个月才生下的孩子，就是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啊。”

    黎爸更想不通了，

    “我看她爸妈的穿着和给人的感觉，也不像是养不起孩子的样子，怎么会连亲外孙女都不要？这得是多狠的心。”

    黎妈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黎音的画面。那是在医院，黎音因为早产，很小的一只，皮肤还是红红皱皱的，哭起来也没有力气，声音小小又断断续续，看起来很让人心疼，她和老黎也怕他们养不活她。

    后来，音音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回家后他们又仔细照顾着，可能在母体的时候就养不错，小黎音出院后也健健康康的，没怎么生病，从小就很乖，特别省心。

    想想当初那么一小只，现在已经结婚生子，黎妈也忍不住长舒了一口气，感慨到，

    “老黎，不管怎么样吧，只要那个小关没有找来，我们就先当不知道。”

    “你想想现在的音音，有了健康可爱的安安，我看斯远对她也挺好，怎么忍心破坏她现在的生活。她虽然不是我的孩子，但我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她只要能一直快乐幸福下去，我这当妈的就满足了。”

    黎爸想了想老伴的话，他心里也差不多是这么想的，

    “好吧，那就先这样吧。”

    不管以后怎么样，黎音都是他和老伴的女儿，就像老伴说的，他们也不求什么，只希望她能幸福快乐这就够了。

    -

    那之后的两天，关虹都在失眠，睁眼闭眼都是女儿。

    生产昏迷前的画面，医院里躺在她怀里的小婴儿，爸爸甩给她的那张证明，还有黎音笑着叫她“关姨”的样子。

    越想她的心就跳得越快，原本就对孩子的夭折存疑，实在找不到证据不得已认命了这么多年，现在突然有个女孩出现在她面前，各方面证据都告诉她，可能这个女孩是她的女儿，当年的事是假的，她怎么能忍得住不去想。

    所以接下来的两天她内心都在天人交战，不仅老庄看出来，就连大大咧咧的儿子庄旭也看出来，担心地问她怎么了，有事就要说出来。

    是啊，有事就要说出来，她在这瞎想什么用，不过她打算用个比较迂回的方式。

    这天傍晚，她拿着刚做的核桃糕去到隔壁。

    “田姐，我打算给侄女买个生日礼物，她看起来和音音差不多大，你有什么建议吗？”

    田明芳摇了摇头，

    “我也不是很懂，你要是送了和我说，等音音生日的时候我参考一下。”

    “我这个侄女生日在两个月后，可能比音音晚。”

    关虹等着田明芳的回答，心砰砰跳个不停，

    “那不会，音音生日在三月，不过是农历三月，真要过就得到公历四月去了。”

    农历三月！她的孩子就是出生在农历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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