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将近，小风来到厂门口小卖部，打通老家百鹭镇三叉路口街边小卖部的电话，让老板去喊了老三来接电话，说了年后去南方找工作的事。

    老三很意外，“啊？为什么？这个工作不好吗？？”

    “工资太低了，一个月存不了两三百，要还账，那得猴年马月……”

    老三答道：“低是低了点……只是哪有一去就高工资的，听别人说都是一年加一点一年加一点，慢慢加起来的，你才来没多久，别想着换的事，安心好好干……”

    “你不清楚这里的事，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来回车费都要几百块，过年我就不回去了。”

    老三在那头说道：“啊？那怎么行？过年了，别人屋里一家人在一起，热热闹闹，团团圆圆的，你就一个人在宿舍，冷冷清清？回来吧，没钱也要回来过年……你弟在外面打工，过几天就回来了。”

    小风想想，去南方的事，回去细说一下也好，免得家里担心，便答应了。

    回到宿舍，小风问赐麒道：“这个电视机和影碟机，当初是我们两个一起出钱买的，我出一半钱给你，全都卖给我吧。”

    赐麒奇怪，问道：“放在这里，你随便用啊，买它做什么？”

    “过几天放年假，我想带回家，反正我们明年都走了，到时候当废品也卖不了多少钱。”

    赐麒笑道：“一个这样的小电视，用了这么久，还说什么钱不钱的……火车上那么多人，你拿得了？”

    “我拿得了……那就多谢了！”

    到了放假这天，小风把影碟机和线拆下来，用衣服包好放在行李箱里。

    为了防止路上碰撞损坏，小电视机则用厚衣服包了几层，装在从小卖部要来的纸箱里，外面用绳子来来回回绑了好几圈，结结实实。

    他就这样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提着纸箱，来到火车站，已是大汗淋漓。

    坐了火车，又坐汽车，总算到家了。

    一家人都很高兴，围着问这问那。

    小风拿出电视和影碟机，将它们摆在桌子上，连好线插上电，又拿出特意买回来的戏曲碟片放上。

    老三搬个椅子坐下，一脸笑容，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三妹笑着，说道：“几十年了，这是家里第一个电视机哩！你爸最喜欢看戏了！”

    第二天，老三锯了一块木板，钉在桌子下面，“你看，这里放影碟机，刚刚好，一点不碍事！”

    三妹笑道：“你主意就是多！”

    聊到去南方的事情，小风说道：“那边有几个同学接应，不用担心。”

    老三问起玬露，小风说道：“早就分开了，后面她给我打过一次电话，说是硕博连读名额的差了两分，明年再考。”

    老三想起曾经帮小风解的那个梦，叹了口气，“你们就没有一点可能了？”

    “她要去北方读书，我要去南方，相隔天南地北，没有可能了。”

    老三看他一脸平静，想起他高考落榜时的样子，心中还是担心，“那你没事吧，不会像有些人一样，疯了吧？”

    小风哈哈笑着，“不会不会，我还要上班挣钱，还要还账呢？”

    老三又叹了一口气，“我做点搬运，倒点铝瓢，人家来要，我们就三百五百的给点，也还了一些。”

    三妹满脸高兴地说道：“还有一头猪，出了也可以还一点，就等着你回来，喝口新鲜汤哩！”

    第二天凌晨三点多，一家人就起来了。

    两个大土灶锅里的水烧开了，出猪的师傅也到了。

    天亮了，一切准备妥当，要买肉的人也陆陆续续过来了。

    这个要一只前腿，那个要几根排骨，肉卖得很快。

    等他们都走了，长宽板凳上还剩下一些后腿肉和排骨，按买肉的人所说，前腿肉嫩，好吃，后腿肉结实，吃起来费劲，因此买的人少。

    老三和三妹一块一块挑选，这块送给谁，那块送给谁，然后装进袋子，一家一家给那些欠账的人家送去，然后说些感谢帮忙、欠你们的钱明年再还之类的话。

    到了晚上，一家人围着地炉吃饭。

    三妹喝着汤，“你爷爷当初每次吃肥肉，从来不说腻，只说吃饱了……可惜哪，他走的那年，我们家就出了一头二百八十斤的大猪……”

    那个年代，一头猪，养一年，能长到二百八，的确算是个奇迹。

    老三说道：“今天拿卖肉的钱还了两家的账，还剩五百多，留着买拜年的东西……”

    小风心中愧疚，说道：“我给你拿五百块吧，过年要用钱的地方多。”

    “不用不用，你现在工资低，年后出去还要买火车票呢。”

    小风把钱塞进老三口袋，“拿着拿着，出去的车费我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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