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快就找到了倩倩的病床号，我再三核对了床头病人的信息卡，又问了护工，才敢确定这就是倩倩。

    第一次与欧阳的前任，与张铁锤的现任见面，居然是在这样一种场合。

    结果却是，她不认识我，我也认不出来她。因为，她的头上缠满了纱布，只露出了两只不大转动的眼睛，和两只鼻孔，一看就是植物人的状态。

    我和护工简单地聊了两句，因为病房里还有另外一个病人，晚上，病人需要休息，大家都很安静。我和护工也没有什么可聊的。

    于是，我搬了小凳子，坐在倩倩的床头，看手机。

    护工也是无事可干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病房里来了两个戴口罩的男人。他们进来就直奔倩倩的床头，揪起病人信息卡看了又看，其中一个人问道：“这是邢倩倩吗？刚从IcU转出来的？”

    护工急忙站起来说道：“是的，昨天才转出来的，你们是……病人的亲戚？”

    倩倩的面目都被纱布包裹住了，亲戚们认不出来，核对一下也属正常。到医院看望病号，戴着口罩也正常，毕竟医院里到处都是患病的人，做好个人卫生防护有必要，我也是戴了口罩的。

    但我总觉得这两个人不像是倩倩的亲戚。亲戚看望病号，怎么能空着手来呢？连我还买了束鲜花呢。

    尤其是其中一个男人，直接走到我跟前，粗鲁地扒开倩倩的两只眼睛分别看了看后，对另一个人摇摇头，像医生鉴定完病号的病情后，摇着头在说完蛋了，完蛋了。

    把倩倩都扒醒了。

    另一个人也走近病床，我怕他也扒圆圆的眼，就挡在圆圆的脸前，谁知那人走到床尾，捏了捏圆圆的小腿，对我们说，看护病人不要偷懒，没事要给病人多按摩。

    护工赶紧走过去，说道：“好的，好的，刚捏完。”说着就坐到床尾，给倩倩按摩起来。

    那两个人对视了一下眼神，对我点了点头，就走出了病房。

    我捂着肚子给护工说，我到公厕去上个大号，你看好她，别让人再摸她。

    不等护工回答，我就走出了病房。我追上那两个人，拿着手机，假装在免提通话，拍了几张他们的背影，中间，我还故意走到他们身后，大声讲话，吸引他们回头，但是他们只是侧了一下脸，因此我没有拍到正面。

    我又和他们拉开距离，跟着他们走出了医院，直到看他们上了一辆在医院门口停着的商务车，我才转身回到病房。

    我把商务车的车牌尾号以及那两个男人的照片保存到了我的有道云笔记里。

    虽然是晚上，医院里还是不断有人进出，但都是行色匆匆的样子，我这样不起眼的口罩女，应该不会引起谁的注意。

    当我坐回倩倩床头的时候，我的手还在发抖，仿佛干了一件惊险刺激的大事。喜欢写作的兴趣爱好，使我养成了在生活中观察细致的习惯，这也让我变得敏感而爱联想。

    又过了不久，张铁锤就和倩倩的爸妈一起回到了病房。

    倩倩爸妈并不意外我的在场，大概张铁锤是提前给他们说了的。

    张铁锤问：“可有什么人来看倩倩？”

    他是看向护工问的，因为在张铁锤他们走后、我没来之前，只有护工在倩倩身边。

    “没有人来，我一直在守着……不过刚才有两个亲戚过来……”护工在表白自己的忠诚。

    “亲戚？”张铁锤和倩倩爸妈同时问道。

    见护工点点头，我示意张铁锤出病房说话。

    离开病房门稍远的地方，我对张铁锤说道：“应该不是亲戚。”

    于是我把我拍到的照片，和记的车牌尾号给张铁锤看了，他让我微信转给他，我照做了后，他说：“这就是我让你来照看一会原因，我们都在公安局，是事故中心报的警，他们觉得这次交通意外不意外……我就赶紧打电话让你来了，柯阿姨还想让欧艺过来，我觉得她不行。”

    “怎么不让欧阳过来照看？要是他在，不把他们的身份弄清楚，他是不会让他们走的。”我问。

    张铁锤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说道：“欧阳出国了，没跟你说？”

    “哦，最近没有联系，我忙着……”我想说我最近忙着准备拿文凭的事，又觉得八字还没一撇，说出来，万一不成功，丢人。

    我也不是好炫耀的人，我是想让张铁锤给我把把关的，比如选专业的事。但看倩倩这样，他又心力交瘁的样子，我犹豫了。

    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张铁锤打断我的话，说道：“欧阳来也没用，他们非亲戚身份一暴露，就会说是弄错了，随便说个其他病床号，就走了。他们是来确定倩倩伤情的。”

    “对，他们扒了扒倩倩的眼睛，还捏了捏倩倩的小腿。”

    “就知道你行，敏感多疑。”

    张铁锤这句话不知道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要是以前，我的拳头早抡上去了。

    “倩倩的伤……”

    “能不能醒来，就看命了。”张铁锤眼里透出深深的遗憾和自责，他从前的油感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无力感。

    原来男人也是经受不住打击的。

    “那我建议你给倩倩换个护工。”我给张铁锤提议道。

    这个护工只做面子上的活儿，而护理倩倩这样的病人需要踏实有良心的人。

    “不好找，都不了解……哎，对了，你崴脚那次，那个护工你还有联系方式吗？”

    我就把张姐的微信推给张铁锤了，“这个你得自己问，自己谈护理费。”

    “行！”

    我走的时候，倩倩妈出来送我，这让我感觉很是歉疚，因为我细长的脖子上光秃秃的。我答应她戴项链的，因为还没有找到更换绳子的地方，所以那个骷髅头暂时还戴不了。

    我又没有别的项链，欧阳说给我的，可是……也许是忙忘记了，也许只是说说而已。

    今天算是从张铁锤嘴里了解到欧阳的动向了，出国这么大的事，居然不给我说一声，哼，还想做我真的男朋友！

    难不成又出国找小可去了？

    我很想再问张铁锤，欧阳去哪个国家了，他出国干什么去了，可看张铁锤一堆事的样子，我没好意思张嘴。

    当倩倩妈送我出病房楼的时候，她嗫嚅着对我张嘴说道：“阿姨想加你个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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