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培训班的课又少了一些人。

    大班长说过的，哪怕有一个人在，老师们都会认真上课的。

    管他人多人少，反正都不影响我的学习劲头。

    只是见不到欧阳，我多少有点失落。

    上午放学，我正打算去休息区休息一会儿，顺便叫个外卖吃，就接到了张铁锤的电话，他在停车场叫我快速下楼，他说倩倩爸妈不在医院里，我可以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倩倩。

    我飞一般下楼，窜进了张铁锤的车里。

    惹得张铁锤直说，他仿佛又看见了以前的少女杨铁柱。这不是贬低我嘛，但我不介意，我只催他快走，我好久没看到倩倩了，这个替我受罪的同母异父的妹妹，始终在挂着我的心，可是我却无能为力，我连去看望她都不被允许。我知道，倩倩父母的禁止令，也是为我着想。

    虽然，张姐有时候会发一两张倩倩的照片过来，但照片是静止的，我什么都看不出来。

    倩倩换了病房，是一间公寓式单间病房，南北朝向。秋天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了倩倩苍白的脸上，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仿佛沉浸在一个无尽的梦境之中。

    她的呼吸平稳而微弱，我的骷髅头项链还戴在她的脖子里。

    我坐在床头，握住她的手，她的手有点凉，是那种久卧不动、缺少运动活力的冰凉。

    “倩倩？”我轻声喊她，“邢倩倩？”

    倩倩依然紧闭着双眼，但她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我确信倩倩是睡醒了的，只是她久卧于床，日复一日的，习惯了安于现状，懒得再睁开眼睛。

    张姐说过，倩倩能听懂人们简单的说话内容了。

    张铁锤和张姐站在病房门口交流倩倩的饮食，我知道他们是在给我望风，防止倩倩爸妈突然到来。

    于是，我俯身在倩倩的耳边小声说道：“倩倩，我是小可，是你的姐姐。”

    倩倩的睫毛动了一下，我握紧她的手，把她的手放到我的胸口，我又说了一遍：“倩倩，我是姐姐，是小可。妈妈给你讲过了的。”

    我相信倩倩妈在没人的时候，会喃喃自语给倩倩讲她以前的事情的。

    因为，我曾给张姐建议过，让她放倩倩小时候听过的儿歌《小白菜》，这样有助于病人苏醒。倩倩听后也的确有了反应，为了唤醒倩倩，倩倩妈肯定会回忆并讲述倩倩小时候的一些故事的，讲着讲着，就变成了倩倩妈的回忆。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事实也一定会如此。哪个女人守在自己生病的女儿床前，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不回忆自己的一生呢？而我，是倩倩妈一生当中磨灭不了的一个片段。

    光线柔和地散射在倩倩的脸上，倩倩慢慢睁开了眼睛。

    我把她的手放到她的骷髅头项链那里，说道：“这是姐姐送给你的项链，喜欢吗？”

    倩倩的手指开始频繁地动弹，她的眉头轻轻皱起，似乎在努力挣脱束缚。

    她依然迷茫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又转头正视着我。

    “我是姐姐，小可。”我莫名地流出了眼泪。我用她的手擦了一把我的眼泪，我握着她的手，忘记了放开。

    “小……可？”倩倩使出了很大的力气，才口齿不清地发出这两个字的字音。

    “是姐姐，倩倩。我是姐姐小可。”我泣不成声。

    如果不是他们认错了人，此刻躺在病床上的应该是我。

    听到我的哭泣，张铁锤和张姐走回到病床旁。他们没有听到倩倩刚才在说话。

    我松开了倩倩的手，只顾着擦泪。

    “姐……姐。”倩倩抬抬手，又无力地落下了。我赶紧重新握住。

    “说话了？”

    “说话了！”

    张姐和张铁锤激动地喊道，声音里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倩倩，我是毛甯，你喊我甯甯。”张铁锤绕到病床的另一侧，握住了倩倩的另一只手。

    倩倩对着张铁锤眨了眨眼，试图理解眼前的一切。但她的目光很快就聚焦到了我的脸上，她努力想要再次说话，但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

    泪水涌上了她的眼眶。

    “小可……”终于，她清晰地喊了出来。

    张铁锤和张姐都不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只有我知道，只有我能理解，这是倩倩妈在倩倩昏迷的时候，偷偷讲了多少次“小可”的名字，她才有点记忆？

    可是，我与倩倩妈却只能相忘于江湖。

    我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换了笑脸出来。

    我对张姐说道：“倩倩能听懂别人的话语了，接下来尝试让她用简单的语言回应一下，她开口说话了。”

    倩倩的意识已经唤醒，接下来，倩倩的语言能力还需要进一步康复训练，她的肌肉力量也需要逐渐增强。

    当然，必要的外界刺激也少不了。

    这些，都是我在各大医院植物人苏醒案例上搜索来的。每当我看到疲惫不堪、垂头丧气的张铁锤的时候，我就想起了倩倩，然后我就会在网上进行搜索。

    我让倩倩抓住她戴的骷髅头项链，我握住她的手，晃了晃，用坚定的语气说道：“它会保佑你的，加油！”

    我准备离开，我是倩倩爸妈禁止来的探望者，不能长时间停留。

    我正准备走出病房，迎面碰见欧艺走了进来。

    她的身后跟着欧阳和小涵。

    我一愣神的功夫，欧艺已经走进了病房，她又转身朝门外的欧阳喊道：“倩倩爸妈不在，哥你快进来！”

    欧阳看见我有些尴尬，他没想到我会在这里。我们俩都是倩倩妈不欢迎的人。

    我走到病房外，小涵一低头，喊了我一声珠珠姐就进去了，里面，欧艺正在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倩倩的名字。

    张姐接过欧阳的鲜花，把花放在床头柜上。我因为怕倩倩妈问起来，张姐不好回答，而什么都没有买。欧阳的鲜花，则可以说成是小涵和欧艺买的，她们是同学。

    欧艺是为了专门带欧阳来的。欧阳也是想趁倩倩爸妈不在，偷偷来探望倩倩的。

    这么说，欧阳是个长情的家伙，惦记着前任女友，还带着喜欢他的小涵。

    我想起了“公平竞争”的话……

    病房里，无论欧艺和小涵如何喊倩倩，倩倩都没有任何反应。

    而当欧阳走到病床前看望倩倩时，倩倩抬手往外指了一下，吃力地说道：“你的……小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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