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闻言沉默，明军中军官吃兵血，将手下士卒当成家奴肆意欺压的将领数不胜数，他们这个墩的百户也不例外。

    经常克扣他们的口粮，还逼着他们去打猎，猎回来的猎物都归百户所有，他们只能吃点剩菜剩饭。

    “再等等吧，说不定明天就会有粮食运来。”

    老李沉默片刻，声音低沉道。

    “呸，就算有粮食饷银送来，也只会进那个混蛋的腰包，更何况朝廷已经多久没发饷了。”

    旁边的老兵冲地上啐了一口，满脸恼怒的骂道。

    老李闻言也陷入沉默，长期以来，他们这些驻扎在边关的戍屯军都是最不受重视的一群人。

    即便是闹饷，规模不大也引不来朝廷的关注，等来的只有镇压。

    几个守卒各怀心思，瘫坐在墙垛后，武器也随意的放在身边，丝毫没有意识到来自关外的危险正在逼近。

    夜色中，数十条人影正悄然靠近关墙。

    墙垛后，年轻守卒感觉肚子里的响动停了，正打算找个舒服的姿势睡一觉，突然隐隐听见墙外传来一阵响动。

    “老李，你有没有听到什么？”

    年轻守卒说着，疑惑的站起身向墙外望去。

    “什么声音？”

    老李闻言一愣，随即抄起身旁的短弓蹲在垛口旁警惕的向外望去。

    嗖！

    一支锋利的重箭伴随着尖锐刺耳的破空声袭来，直直钉入年轻守卒的额头，瘦削的身体直直的仰面倒下。

    “敌袭！”

    老李看着身旁仰面倒下的战友尸体，瞳孔骤然收缩，大吼出声。

    叮！砰！

    “杀死他们！”

    “快去夺门。”

    “去叫百户大人！”

    ……

    残破的关墙上爆发一阵短促而血腥的激烈搏杀，一阵混战后关口最终易主。

    从睡梦中惊醒的百户来不及穿戴甲胄，眼见外面大批建奴已经杀进关内，手中长刀哐当一声砸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很快，幸存的百余守卒在百户的带领下投降。

    关门大开，无数的骑兵顺着已经敞开的关门如同洪水般向南涌去。

    皇太极带着一众亲卫出现在关口内，看着老实蹲在空地上的百余降兵皇太极的嘴角微微上扬，心情愈发好了起来。

    他已经从手下将领那里知道了夺关的战斗经过。

    除了城头的守卒进行了抵抗之外，关内的明军几乎一箭未放，在将领的带领下全部放下武器投降。

    “你就是守将？”

    借着火把的光亮，皇太极看向俘虏中间，那里蹲着一个胖子，跟周围普遍瘦削的守卒形成了鲜明对比。

    “是是，小人正是此地守将。”

    百户忙不迭的起身，踉跄几步跪倒在皇太极脚下，连磕了几个响头道。

    “好，你可愿归降本汗。”

    皇太极收敛笑容面无表情冷声问道。

    “小人愿意，愿为大人，不，为主子效犬马之劳。”

    百户通过穿着也认出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大人物，毫不犹豫的选择投降。

    “好，本汗任命你为关口守备，剃发后继续带人驻守于此。”

    皇太极十分满意这百户的识相，当即让他官复原职。

    “谢主子，奴才定为主子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百户满脸欣喜，不住的磕头谢恩。

    看着那百户离开的背影，皇太极的冲身旁的亲卫招了招手低声道。

    “派人留守看住此人，不可放松警惕。”

    亲卫领命而去。

    “实在没想到，明国的边军竟已烂到了这个地步。”

    代善策马过来，环顾四周感慨道。

    “这正是我大金的机会。”

    皇太极翻身上马笑道。

    若说此前他还对这次突袭有一丝担忧，看到明军如此表现后，他便彻底放心了。

    这样的明军如何与自己麾下的八旗铁骑抗衡。

    短短三日内，后金大军兵分三路从龙井关、洪山关、大安口突入关内，一路烧杀抢掠，兵锋直指京城。

    大明京城内，达官贵人们依旧夜夜笙歌，普通百姓则在街头巷尾艰难求生。

    今天的龙门客栈也是生意爆火，来来往往吃住享乐的客人络绎不绝。

    新招的一众伙计忙的脚不沾地，掌柜则是一副笑容满面的模样，时不时招呼几声来往的客人。

    就在客栈里生意繁忙的时候，客栈顶楼一间面积颇大的房间内，两个伙计打扮的人正守在一台望远镜旁轮流观察城内动向。

    这间房间的窗户视角极好，作为汉国在京城的重要据点，龙门客栈常年负责收集观察京城内的各种动向。

    包括官员升迁、京城事件、盐粮物价等等信息。

    这座位于顶层阁楼的观察室平日里的主要任务就是对视野内京城里值得观察的大小事物进行观测。

    “喂，刘武你小子睡着了？”

    趴在望远镜后的伙计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眼，他已经连续观测记录一个时辰了，无论是眼睛还是脑袋都感受到一丝疲惫。

    “我在这呢，我来，你去旁边歇着吧。”

    旁边名为刘武的伙计接过望远镜和记录本笑道。

    “也不知道老大怎么想的，今天就安排咱俩值班。”

    “你是没去楼下看，这几天客栈生意可太忙了。”

    “咱们当初在军营里接受的可是谍报训练，现在可倒好，成端茶倒水的小厮了。”

    旁边的伙计抱怨道。

    听到这话的刘武脸上也挤出一抹苦笑，本来以为来京城要面对的是腥风血雨，过朝不保夕、刀尖舔血的生活，结果没想到过上了端茶倒水的平淡日子。

    “老实干活吧，可别错过什么情况。”

    “放心，我的眼睛就是尺。”

    刘武拍着胸脯自信道。

    ……

    京城西直门外，一群骑兵横冲直撞闯到了城门口。

    守城士卒见状，连忙上前阻拦，这里毕竟是京城，天子脚下绝不能容人如此放肆。

    “止步！”

    领头的守门把总军官拔出腰间长刀高声喝道。

    一众士卒汇聚在他身后，一时间长矛林立，毕竟是京城守军，他们的装备相对普通明军还是强上不少。

    至少这群守卒手上的武器和身上的甲胄看上去都还有那么七成新。

    “速去通报！建奴鞑子已破关墙，奴酋皇太极亲率大军正向京城袭来。”

    这些骑兵各个风尘仆仆，领头的将领更是脸色苍白，嘴唇干裂，明显是赶了很长一段路。

    他这一段话出口，守门把总和他身后的一众守卒全都愣在原地。

    “这可开不得玩笑。”

    把总强装镇定，咽了口唾沫道。

    “快去，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那骑兵将领一声怒吼。

    还没等把总做出反应，周围围观看戏的京城百姓先炸了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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