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轩冷笑一声：“虽然尔朱荣是乱臣贼子，可我们也不是什么忠臣。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叫孙轩，是元宝炬手下的大将。”

    温子恒的脸唰一下白了，孙轩冷冷地看着他，最终只是将陈无双提溜出去，把温子恒一个人扔在了酒楼里。

    外面的兵乱已经停止，整条街十分寂静，只有衣服钱粮扔了一地，像是被洗劫过。

    “就不管他了？”陈无双指指里面，就算她早就足够冷漠，也能想象到温子恒现在有多绝望。

    “萍水相逢而已，你还真打算救元子攸？”

    “怎么可能，我才刚刚获得新生，我还想多活几天呢。”陈无双先是否认，转而又叹气，“也不知这回，他还能不能金蝉脱壳了。”

    “这回？怎么，你还认得他？”

    陈无双点头：“确实有点渊源。”

    “呵，”孙轩揉揉他的头，“看不出来，你的经历还挺丰富的。”

    “比你想的还丰富呐。”

    “话说，”孙轩把手臂搭在她肩膀上，“你为什么那么笃定元子攸十死无生？虽然兵力悬殊，但毕竟洛阳易守难攻，只要元子攸利用好眼下的势力，打尔朱世隆这样的鼠辈还是有机会的。”

    “江东人都叫别人鼠辈了呀。”陈无双拍开他的手，这么大个人压在她身上重死嘞。

    在孙轩还没反应过来这家伙是在挤兑他之前，陈无双抢先开口：“因为他不是元子攸，他是元诩，本该被胡太后毒杀的孝明帝元诩。”

    “元诩？”

    “他是北上回到洛阳的是吧。在此之前，他在建康做了十几年和尚，又和萧缵一同谋反，趁着尔朱家的势力回到洛阳，以元子攸的身份当了皇帝。根据他本人的说法，元子攸是替他去死的。”

    孙轩难得的有些愣神。如果陈无双说的是真的，那么真正的皇室血脉、曾经的九五至尊回到洛阳，却没有一个臣子愿意出面揭示他真正的身份，让他做回名正言顺的皇帝。这样的魏国，是真的没救了。

    孙轩想着想着，恍然大悟：“那我们得抓紧跑路呀。我们跟尔朱世隆的关系可不太好，到时候他来一手秋后算账，咱们连三秦之地那屁大点地方都要没了。”

    “赞成。”

    遗憾的是，他们连这个跑路的机会也没有了。

    见尔朱世隆逃走，元子攸忙派武卫将军奚毅等人守住北中城，阻止其南下。

    尔朱世隆帐下有一个谋士名叫司马子如，其人十分阴险狡诈。尔朱世隆一向畏首畏尾，投鼠忌器，本想趁兵荒马乱的时候逃回并州老家休养生息，是司马子如陈清利弊，劝他回兵洛阳。

    他在年幼时随父亲进京，见过元诩一面，一眼就看出元子攸就是元诩。出于各方考量，他也选择将这个秘密隐瞒于心。

    如今尔朱荣已死，只要尔朱世隆上位，他不愁捞不到高官做。于是劝尔朱荣不能北逃，以免天下离心，这样尔朱家将难以东山再起。现在元氏自相攻讦，京城大乱，此时回兵洛阳，定能将元子攸那个小皇帝拿下。

    尔朱世隆见他说得头头是道，也同意回兵洛阳。

    在契胡战士的进攻下，奚毅防守的北中城一攻即破，奚毅也被擒杀。

    尔朱世隆收拢洛阳周边的尔朱家兵马，将洛阳城团团围住，不单是孙轩和陈无双的逃亡梦成了泡影，元子攸也感受到一股紧迫感。

    元子攸听从温子升的建议，派人去尔朱世隆处慰问，施以缓兵之计。先稳住尔朱世隆，再做打算。

    不料尔朱世隆志骄气满，又加上报仇心切，马上将使者斩首示众，以表与朝廷决裂之心。他又派尔朱度律前往洛阳城讨要尔朱荣尸首。

    尔朱度律领命，遂带一行千余骑，皆白衣素缟，杀向洛阳城。

    这时候元子攸最大的劣势就体现出来了，他身边就只有奚毅一个武将，如今奚毅已死，一众文臣面对城下数千契胡兵士，都无可奈何。

    元子攸苦于无兵可战，只得放下天子之尊，亲自登上洛阳城楼，劝降尔朱度律。

    尔朱度律和契胡武士虽然被他的言辞所打动，却不肯退兵。

    元子攸见空谈无效，又派手下赐给尔朱世隆免死铁券，以示诚意。此时尔朱世隆见城中无胆，更加气骄意满：“吾为太原王报仇，终无降理。”

    孙轩站在府门口，啧啧称奇：“尔朱世隆这个蠢货，给他台阶都不会下，现在都十一月了，一旦洛阳降雪，他就算有百万大军也不够填线的。如果我手里有一万兵马，我就能拖到尔朱世隆退兵。”

    “可惜，这些人各怀鬼胎，但凡有一点办法，元子攸也不至于屡次向尔朱世隆求和。看来尔朱世隆能得意几年了。”

    “不趁最后机会见一见故人？”

    陈无双摇摇头：“还是等他死了我给他上坟吧，这会儿去见他，生怕尔朱世隆想不起咱们啊？再说了，这也是他自找的。他要是老老实实在延兴寺敲一辈子钟，也不会落得这么个下场。”

    “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两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看到有官兵搬运金银财物到城门口。

    孙轩觉得有趣，拦住一个人问：“呦，这是干什么呢？”

    兵士见是贵人，老老实实回答：“陛下决意与尔朱世隆死战，命我等将国库财物搬到城下，招募城中敢死之士御敌。”

    “他倒有魄力。”孙轩点头。

    兵士见他气度不凡，犹豫道：“我观贵人气宇轩昂，绝非常人。将军有意，也可去城门口一试。下官先去城门口了，万望恕罪。”

    孙轩闻言摆摆手，放他过去了。

    “你要去吗？”陈无双看向城门的方向，已经有不少人向城门口聚集了。

    孙轩叹气：“这样的散兵游勇，除非韩信再世，我可没有那样的本领。”

    陈无双也十分同意他的判断。说到底他们对北魏王朝都没有什么忠诚，陈无双虽然和元诩有些交情，也没有到冒死相救的地步，还不如留着一条狗命给元诩烧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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