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会那样说话？

    贺宸看着赵启明，他为了维护那个女子，如此一针见血地讽刺了旧日恋人，看起来脑子不错嘛。

    贺宸几乎没有见过他情绪激动，无论是当面嘲讽，背后讥笑，被泼脏水，还是父亲打骂……

    这个在任何场面下都不会粗声说话的男人，为了这个女子，以这种冷淡的言语，让别人下不来台。

    那他又是怎么跟自己说话的？哦对了，他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讨厌了那么久的人，竟然连话都没说过，这着实让贺宸有些吃惊了。

    “我再问你一遍，她说的可是事实？”

    “不是。”楚星晓挺身而出，挡在赵启明面前，“他什么都没有做。”

    “那么说，就是为了你才始乱终弃的了。”

    “这不是您的意思吗，父亲！”赵启明抬起头，他早已下定决心，豁出去。一直以来，他就是这么难看的活着，不如干脆破坏这一切。

    “你这个逆子！……”被当众顶撞，赵守仁愤怒地举起拐杖，用尽全身的力气打下去，楚星晓并未退缩，只是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赵启明则一把将她护住，那一棍下来，自己应该会头破血流吧……

    就连围观的吃瓜群众都不由得低声议论起来，“看这情形，又是哪个豪门的狗血三角恋吧——”

    然而预想的那一棍却没有落下来，贺宸抓住了那根拐杖，冷漠地看着赵启明护住那女孩，他转头对赵守仁说，“赵先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大庭广众之下动手，不太好吧。”

    赵守仁最重脸面，尤其是以长辈的名义自居，这下不只是儿子顶撞自己，就连一个外人也敢插手了？他怒斥道， “父亲教训儿子，还轮不到你一个小辈来指手划脚！”

    “那如果是长辈呢？他是我父亲的贵客，我代他说句话，您没意见吧？”说着轻轻压下赵守仁的拐杖，撇了一眼赵启明，内心暗叹一口气。他对他真的是哪哪都不满意，一个成年男人，怎么能随便被父亲责打，这该是多让人嫌弃，才能活成如此境地？

    维护他并非贺宸的本意，只是那天父亲意有所指地问他，“赵家的小公子品性如何？”

    “挺温顺的。”

    父亲又接着说，“和二公子比如何？”

    “爸……您什么意思？”

    “你病倒时，二公子曾来探望。我与他下了一盘棋。你如果不是见色起意，多留意下二公子，这孩子不错。”

    父亲莫名其妙的话让贺宸难以释怀，他对父亲的敬重，令他绝对不会质疑父亲，但父亲的话，又让他想起一件事，就是那个男人绝对是故意的，朝自己的脸呕吐……

    他要让他也尝尝那个滋味，于是有了泔水那一幕。

    但过后又有些后悔，也许是出于内疚吧。贺宸天生反骨，他要欺负什么人，对方当然越反抗越能激起他的斗志，但这个人算什么？只是沉默地看着自己，就好像这一切并非贺宸的错，也非他的错，但不知道该怪谁。

    让贺宸有一种莫名的烦躁。说起来，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但一个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就让人心生厌恶？

    “爸，”这时赵启安终于站出来，拉了拉父亲的衣角，“宸哥说得对，大庭广众的，我们先回去吧。”其实早在贺宸过去抢下拐杖时，他就已经如遭雷击，如哽在喉。他赵启明算什么东西？贺宸竟然三番两次帮他说话？

    “哼！”这时，楚星晓却不乐意了，“又是打又是骂的，要走可以，先道歉！还有你——”说着转身面向那个指责赵启明的女人，刚要发话，却被赵启明轻轻拉住，朝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可是——”

    “走吧。”楚星晓还想要说些什么。被赵启明强行拉走。

    赵守仁生气地剁了一下拐杖，用一种极其嫌弃的眼神，转过脸去，眼不见为净。

    那女子此时也自觉无趣，悄悄和同伴也离开了。但此事她并未放下，那个男人宁愿选择一个残疾都不选自己，这口气她无论如何咽不下去——

    贺宸目送着那一双背影，同时也有一种被人无视的感觉，这便是讨厌的根源。

    赵启明开车送楚星晓回去。一路上他沉默地驾着车，但脸色并不难看。

    楚星晓盯着他的侧脸，这个男人气质沉着，情绪稳定，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幕只是错觉，他并没有顶撞他的父亲，也没有为自己出言维护。

    “我的脸怎么了吗？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赵启明声音平淡无奇，仿佛只是在闲聊。

    “我喜欢看！”楚星晓毫不避讳。

    “你这样，我无法专心开车。”赵启明语气中没有责备，只是在陈述事实。

    楚星晓这才笑着收回目光，“赵启明，你真的喜欢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我这么近距离地看着你，也感觉不到你属于我。我知道会一直维护我，也会待我相敬如宾。可我不知道你的心在哪里，但一定有那个地方，因为除了那个地方，你都不为所动。”

    赵启明没有说话。

    楚星晓也不在意，“其实那天在海边时我就发现了，你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坦然自若，我走不进你的心里。我只是假装不在意，我想试一下。但现在这样看着你，我确信了。”

    “对不起。”赵启明终于还是说出了这三个字。

    楚星晓笑了，意料之中的，但她还是忍不住问，“如果我不提，你会不会主动说出来？”

    “说什么？”

    “说我们并不合适，说你并不讨厌我，但突然感觉有没有我都无所谓之类的……”

    赵启明沉默片刻，直面回答了她的问题，“我不擅长撒谎，差不多就是你想的这样。我打算移民，仔细想了想，你也不可能跟我远离故土，异国他乡漂泊。所以，我还是比较适合一个人。”

    “哎！……”楚星晓挠头，故作烦躁地说道，“我这该死的第六感！”

    “真的很抱歉……”

    楚星晓笑着打断他，“我们也才见了两次，你没有对不起我，不用这么严肃。”

    “……”

    把楚星晓送回家后，赵启明还是问她，“我需不需要进去跟你父母说明一下情况？”

    “别！你进去了，他们让你把我带走你怎么办？！”

    赵启明便不出声了。

    赵启明很久以后还时常想起楚星晓当时的表情，是心痛吧，她说，“赵启明，你一定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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