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明到家的时候，赵启安还没回来。

    直至夜幕降临，灯火通明的饭厅中，赵启安依然没有现身。赵启明心中了然，他跟贺宸一起。

    晚饭时，像往常一样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但今夜气氛却格外凝重。

    赵启明听到父亲和哥哥提起贺氏，说贺宸借燕城枢纽港新城示范区中标，预计总投资30亿的重大项目开启，自动请缨，即将离开云州赴任。

    他希望赵启安能在这件事上试探一下贺宸，借助贺家的势力，他们世茂口岸城项目，也许会有新的进展。那边开发的过程中遇到几家钉子户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

    赵启明原本以为此事与自己无关，但忽然被父亲点名，“启明，这边公司的事你暂时不用管了，你也去燕城。你是做市场工作的，也好几年了。过去接手这个事情，希望你不要再令我失望。不要指望你弟弟，他只是重在参与。”

    赵启明愣住了。他没想到父亲会做出这样的安排。这比让他离开公司，也好不了多少。世茂口岸城本就是个烫手山芋，这个项目拖了一年多，损失已到极限。无数谈判专员都束手无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父亲要委以重任。

    但他尽量平复心中的波澜，不做无谓的挣扎，因为他知道，拒绝也没有用。

    “什么时候出发？”

    父亲看了他一眼，“就这几天，我商议之后会告诉你出发时间。对了，贺宸说你是他父亲的座上宾，有没有这件事？”

    赵启明似乎明白了，也许他被外放到燕城，是因为贺氏的关系吧？

    赵启明不敢隐瞒，他实事求是，“只是见过一面，下过一盘棋而已。并非什么贵宾，那只是贺宸的措词。”

    但灵光一闪之间，赵启明好像想起了什么，贺宸的父亲的确有说过，“将来在云州，有什么事情来找我，天大的事我帮你解决。”

    但是，只是说在云州，燕城也可以吗？

    问题是，这件事自己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也没有当一回事。父亲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是巧合吗？

    父亲似乎并未在意他的回答，只是淡淡道，“是不是措词，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

    赵启明心中五味杂陈。但他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虑，“爸，我不明白，为什么让我去？您是真的相信我可以做到，还是真的相信贺家可以解决？请您实话告诉我。”

    赵守仁放下碗筷，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或许是真的寄以希望，

    “这几个钉子户当中，有一家背景很深，谈钱没用，也动不得。但是跟贺家有些渊源，你和启安既然与贺家的一大一小都有关系，让你们参与，是最后的一步棋了。这个项目再拖下去，赵家也完了。”

    “启明——”印象中总是严肃不语的母亲，竟然温温柔柔地喊了自己一声，赵启明心都拧成一团，又紧张又灼热。“这件事你就尽力而为吧，行不行都不怪你。”

    对于长期被母亲忽略讨厌的赵启明，或许没有人能够明白这句话在他心中的份量，他甚至觉得，让他死也愿意！

    赵启明眼眶红了，“我会去的，不管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加油启明！”赵启航也加了一句，“哥哥这次也指望你了！”

    赵启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家人之间谈不上利用，即便是利用，赵启明也甘之若饴。

    如果这件事情办好，那就可以修补他与家人之间的关系。如果办不好，也许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夜色如墨。万籁俱静的豪宅里，还有一间房灯火通明。

    赵启安在夜深人静的时分，才缓缓步入家门。深秋的寒冷丝毫阻挡不了他内心的热情，他对贺宸的向往和痴迷，远比赵启明知道的还要严重。

    只要能与贺宸呆在一起，他就有无穷无尽的能量，哪怕什么也不做，光是听到他的声音，伸手能触碰到他，已是此生最大的快乐。

    这些赵启明自然是不懂的。

    自从上次他求自己去贺家之后，便又开始冷眼相看。距离他上次叫自己一声哥哥，似乎也就是那天为止了。

    赵启明知道他很忌讳自己跟贺宸靠近，只要自己的目光碰上贺宸，那么他的态度便如同严冬般冰冷。许是作贼心虚，赵启明也知道自己喜欢看贺宸，一个总是盯着自己弟弟的男朋友的人，不被当作变态处理已经是很客气的了。

    赵启明深知他的忌讳，自那泔水事件之后，不用他说，自己也会尽量避开。

    只是此次燕城之行，不知又会发生什么。他心中涌起阵阵不安，他不清楚，自己将会遭遇怎样的挑战和变故。

    感情里三人行，总有一个是多余的。

    赵启明的书房与卧室相连，书房又大又空旷，没有过多的装饰，白色的窗帘一拉，就是自己的一个世界。赵家曾经也无比辉煌过，哪怕是他这样一个不受待见的次子，衣食住行也不是一般的富家子弟可比。

    这里仿佛是他灵魂的栖息地。他生命中百分之六十的时光，都是在这间书房里度过的。

    近段时间，画廊经纪人不断催促，说有个知名的画展，愿意买下他全部画作，不计数量。

    经纪人说，“只要你能拿出足够多的作品，不管是移民意大利还是外太空，金钱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所以，他除了日常工作以外，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绘画之中。日以继夜。

    此时他已经累得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那张脸沉静安稳，鼻尖上沾着颜料，满屋的画作摆了一地，有手绘，油画，素描，其中还有一张贺宸的画像，格外引人注目。正是他和朋友打闹时，咬着香烟笑容灿烂的那个瞬间……

    那个笑容如同一束光，照亮了整个画室。

    那个笑起来迷倒万千世界的男人，被赵启明永久地定格在画布上……永远地留在了他的世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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