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云州州际酒店。

    贺宸原以为赵启安的就职晚宴只是一般性社交活动，没想到会举办得这么隆重，不免有些名不符实。

    巨大的水晶吊灯悬挂在天花板上，如同群星闪耀，将整个宴会厅照得如同白昼。嘉宾们穿着西装、礼服。

    男男女女在宴会厅中穿梭，交谈，笑声和谈话声此起彼伏。

    白色的餐桌布上，精致的银质餐具熠熠生辉。桌上摆满了各式佳肴，色彩斑斓的沙拉，香气扑鼻的主菜，精致的甜点。

    贺宸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切，兴味索然。宋宴和王浩也来了。他们脸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贺宸巡视一周，没有看到那个身影。

    三人端着鸡尾酒聚在一起。

    “我没想到你们会来。”

    贺宸真心觉得这个场面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

    “我们来不是正常的吗？”王浩笑着用手肘碰了一下贺宸，“这可是未来嫂子的就职晚宴！”

    “反正人邀请我就来了，最近因为养伤，都没怎么出门。”宋宴虽然这么说，但脸上也没什么兴致。他内心里也是在期盼，会不会看到赵启明，反正见了再说，最近总被他支使，感觉又恨又气又无奈——

    “不过，一家人都在，没看到那个怪胎啊？！”王浩话一出口，贺宸和宋宴同时将目光投向他。

    原来，这么冷不防听到别人叫他怪胎，心里是这种滋味，感觉有点酸涩。

    虽然以前他们也这么叫他，但此刻贺宸却感到胸口一紧。多久了呢？认识有一年多了吧？

    他在这种程度的晚宴中，服饰也永远是那套灰得有些泛白的西装，仿佛是旧时代的遗物，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明知道别人是在嘲笑或者谈论他，却总是假装听不到。

    他那寒酸的样子，就好像在一群猛兽中混入了一头小鹿，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周遭的一切。

    每当自己与他目光相撞时，他却又并不害怕，如果明显是在鄙视他时，他就立刻低下头。除此之外，他总是和自己打招呼。

    贺宸记得有一次在酒店门口，他紧张地交握着双手，唯唯诺诺仿佛鼓起了极大的勇气跟自己搭话，“贺宸，你去哪里，我送你吧。”

    贺宸看了他一眼，“不用了，我司机来接。”

    “哦——这样啊。那——再见。”

    贺宸最后看到那辆黑色的迈巴赫飞快地消失——

    最近，偶尔在路上看到黑色的迈巴赫，神差鬼使的就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叫赵启明，以后还是叫他的名字吧。”贺宸这么说后，就放下酒杯。因为赵启安过来了。

    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连内搭也是白色的。配上那张端丽的容貌，看起来光彩夺目。

    “宸哥，你上去讲两句吧！”赵启安碰了一下贺宸的手，贺宸被他那双眉眼恳求，无法抗拒，点了一下头。

    两人并肩向前走去。

    王浩问，“宸哥怎么了，干嘛不能叫怪胎？叫丑八怪也不行吗？看来有人做了小舅子是不一样了！”

    “反正你就听宸哥的，叫名字吧。我也觉得叫名字比较好。”

    “为什么？”

    宋宴耸耸肩，表示他也不懂。

    贺宸在赵守仁和赵启安结束讲话之后，他便站到前面来，他大概知道赵守仁利用自己的意思，但他对赵启安还是想照顾的。

    但他也不想遂了赵守仁的意。

    “我父亲曾经说过，云州这个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到云州很多企业能够直接面对全球市场，与国际知名跨国公司直接竞争，占有一席之地；也小到，更多的企业哪怕在本土也很难生存，由于技术积累薄弱或资本较少，这类的中小型企业不是被兼并就是倒闭。”

    “贺氏并不是一座挖不空的金矿……受世界经济环境的影响，我知道很多企业有了困难。刚刚也有很多人给我递了名片，有些企业我有印象。我在这里声明一下，目前贺氏关注的，主要是那些技术创新，环境保护，对经济发展和就业创造具有重要影响的企业，贺氏会优先考虑，其余则自寻出路。符合条件想谈合作的，可以联系我的助理。谢谢大家。”

    随即掌声响起，主持人上前来，客套一番后，主人宣布宴会开始。

    贺宸身边坐的是宋宴和王浩，在长桌前与众人一起用餐。

    只是那一家人其乐融融，少了一个人。

    以前不觉得，此刻真觉得这家人挺虚伪。当然，不包括赵启安。

    餐后他避开众人到露台上抽烟，看着夜幕下的云州，璀璨辉煌，但这夜却特别寒冷。

    他摸出手机，一直以来，他几乎没有想打给什么人的愿望，但他此刻很想打给他。

    对方秒接。

    “你在哪里？”贺宸问。

    “外面……”

    “外面哪里？吃饭了吗？”

    “还没有……”赵启明的声音听起来很轻，电话那头周围似乎也很安静。

    “你在哪里？”贺宸又问了一遍。

    “你出来吧，我就在酒店门口。”

    贺宸拿烟的手顿了一下，“你是在等我吗？如果我没打给你呢？”

    “以前你也没打给我，但我还是在你身边，离你很近的地方。”赵启明似乎突然察觉到失言，“我的意思是，宴会上不是经常见到吗。”

    “我现在出去。”

    贺宸拿了大衣就跑出去，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

    贺宸才出门口，就见赵启明站在一辆白色的奥迪前，穿着自己那件风衣款黑大衣，内里就不是西装了，穿了一件灰色高领毛衣。

    “你换车了？”

    “不是，借朋友的。”赵启明微微笑了，“走吧，陪我走走……”

    “要先去吃饭吗？”

    贺宸看着他的脸，不知是冷的还是病的，觉得他很苍白。脸上的伤也让他很不是滋味。

    “不用。我只是想走走……”

    在夜幕的温柔覆盖下，赵启明的脸很柔和，也很安静。贺宸便不再坚持了。

    两人并肩走在繁华都市的街头，霓虹灯下贺宸穿着西装大衣，赵启明则是休闲风衣，两人模特般的身形在路灯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端庄、和谐。

    偶尔有行人擦肩而过……

    夜色为这座城市增添了几分神秘与宁静，在寒冷的冬夜，每一步都仿佛是无声的默契与陪伴……

    两人就这样安静的走着……直至，漫天的雪花飘落。

    赵启明伸手接了一片雪花，问他，“不知道以后下雪了，你会不会想起我……”

    贺宸没有回答他，“你说就在电话里跟我说再见，是什么意思？”

    “我要离开云州了……大概今生无缘相见了。”赵启明笑笑，“还是不想起的好。”

    贺宸想起燕城那个女人说，是他的未婚妻，他会在燕城定居。1300公里，17小时的车程。

    贺宸抬手将他头发上的雪轻轻拿掉，在无声的飘雪中凝视他良久，“不要去。……燕城太远了，如果我想见你会很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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