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灯下两个年轻男人站在那里，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只有雪轻轻地在两人之间累积。

    “为什么？——”赵启明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被贺宸的一句话融化了，虽然他说的是如果，但这个假设在他心里开出了最美丽的花，他感觉此生已无憾。

    “我也不太清楚，但总有那种时刻吧，就像我在燕城的时候，你不是也打电话来，说想我了吗？还说要开车来找我——”贺宸想了想，“如果我开车去找你，我太着急的话，出车祸了怎么办？所以，你不要去。就留在云州，像现在这样，云州的雪不是也挺好看的吗？”

    赵启明抬头看了一眼漆黑的夜空，洁白的雪花自天空中轻轻飘落。初雪的时候，他还打了王浩他们，对了，他们还跟他告状了。

    “贺宸，我同意——”赵启明想说，我同意跟王浩他们道歉。离开之前，他希望力所能及地处理好一切，无牵无挂地离开。但是，他的话被截断了。

    “宸哥！你怎么出来了，外面这么冷！”赵启安何时出现的，两人并没有发现。其实，贺宸拿大衣跑出来的时候，他就在后面跟上了。

    “宸哥，我爸想跟哥说几句话——”赵启安指了指身后的方向，赵守仁柱着拐杖，远远地站在一边。

    赵启明的心猛地颤了一下，又激动，又有些无措。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他会跟我说什么？他会说什么呢？

    贺宸注意到赵启明的情绪波动，他看了一眼赵守仁，又转向赵启明，“我陪你过去。”

    随后，三人一同走到赵守仁身边。贺宸淡淡的说了句，“赵董事长，说话可以，但是别动手。动手的话，我也就顾不得小辈的身份了。”

    赵守仁没有回答他，跟赵启明说，“你过来一下。”

    两人走到一边，赵启明差点就叫出一声“爸。”但似有什么堵住了喉咙，他学会说话时，叫遍了家里的每一个人，但面对父亲，却是最后一个才敢叫他。

    赵守仁双手握着拐杖，缓缓开口，“启明，我希望你能理解我的立场。你能不能别掺和他们的事，你也知道贺宸对你弟弟的情意。听贺夫人的意思，还想给他们订婚，你在中间插一脚，这事也不光彩。所以，算我请求你，别纠缠贺宸了。”

    “——”

    赵启明心如刀绞，他在朦胧的泪光中看着他的父亲，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一直觉得，他的心伤过，痛过，但一直没有死过。但这一刻，这个男人被击倒了。

    他们从来没有爱过他，哪怕一点微不足道的偏爱都不曾给过他。

    他看向贺宸的方向，赵启安穿着一身白色的礼服，外面套着卡其色大衣，与贺宸站在一起交谈。哪怕无法接受同性的人看见了，也无法反驳。他们是如此般配，天造地设的一对。

    赵启明朝贺宸说了一句，“贺宸，我先回去了。”

    然后没等人回答，他迎着来路，在漫天的风雪中迈开了脚步。

    贺宸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与赵启安相互看了一眼，走到赵守仁身边。

    贺宸问，“你跟他说什么了？”

    “就一些家事。”赵守仁简短地回答，随后他转移了话题，“过两天就是你母亲的生日宴，她还邀请了我们一家人出席，听说全云州的名门都邀请了，甚至还有不少媒体记者！”

    贺宸也感到有些不解，他母亲一向低调，今年才五十四岁，这次却如此高调地操办生日宴，确实让人费解。

    “我刚从燕城回来，这事他们不让我掺和，我也不太了解。”

    “嗯。”赵守仁点点头，表示理解，也确信贺宸什么都不知道。

    刚刚赵启安打电话让他出来时，他即使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出面。一是赵启安明确表示对贺宸动了心，二是从赵氏的利益着想，他也应该出来。

    他知道赵启明一向听他的话，但既然离开了赵家，这事怕也由不得他做主了。赵启安却认为，好言相劝，他会听的。虽然没有回答，但赵守仁感觉他接受了。

    “宸哥！”赵启安轻轻扯了一下贺宸的大衣，“我们回去吧，太冷了。”

    当他们回到酒店门口时，贺宸意外的发现，那辆白色的奥迪还停在那里。

    他上前敲了一下车窗，检查了一遍，确认车里没人。他抬头四下打量，也没有看到人。

    “宸哥，怎么了？”赵启安疑惑地问道，他并不知道这辆车是赵启明的。

    “没事，你们先走吧，我等人。”

    “我陪你一起等吧！”赵启安说，“反正我也没事，就当陪你看雪了。”

    “刚才不是说冷吗，”贺宸帮他拍了一下大衣上的积雪，“和你爸一起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赵启安知道坚持不过，便不再多言，与赵守仁一同离开。

    贺宸从口袋中取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的电话。

    挂断后，他取出一支香烟，但手指在寒风中显得有些僵硬。他瞥了一眼腕表，时针指向了九点半。

    他给赵启明打电话，电话响了，但没有接听。

    连续拨了几个之后，贺宸放弃了。电话响了不接，那就是不想接罢了，还能是什么。

    他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我让助理给你订了一份晚餐，想吃吗？

    约摸过了二十分钟，助理提着包装盒从大堂出来，贺宸挥手示意他回去。

    雪越下越大，贺宸倚在车边，抽了几根烟后，突然轻打了一个喷嚏，堆积在他头上的雪纷纷落下……

    赵启明远远地站在墙角下看着他，在他打了一个喷嚏之后，终于拿起手机，给他回了电话……

    “你在哪儿？”贺宸的声音在寒风中带着些鼻音。

    他直起身体，环顾四周，并未发现赵启明的身影。

    赵启明缩回去，身体靠着墙。他那只戴着戒指的手也冻得发白，指间同样夹着一根烟。

    “我……就是四下走走。”赵启明轻声回答，看着沉沉的夜空，“心中也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什么时候回来？……饿吗？酒店的品味不怎么样，但食物做得不错。”

    “我不打算回去了，车明天再取。你还在外面吗？太冷了，快点回去。”顿了一下，“我会担心。”

    “我也是……那老——”贺宸想说老东西，但还是忍住了，“我猜你父亲又说什么了吧，以后他跟你动手，别乖乖挨打，本来就不好看，受伤就更难看了……”

    赵启明从墙角探出身子，见助理正在为贺宸扫去身上的雪花，又将自己的大衣披在了他的身上。做完这一切又跑回酒店。

    赵启明稍稍安了心。寒冷冻僵了他的身体，明明可以离开，但他不舍得、不愿意。

    因为贺宸就在那里。

    “贺宸，那个时候遇见你，我很高兴。”赵启明的声音非常轻柔，“虽然这个世界有很多人，但我只想与你结伴同行，就像今晚一样，和我一起走的人是你，我觉得很快乐。”

    贺宸的心跳在这一刻变得不规律起来，他深吸一口气，轻声问道：“你是喜欢我吗？”

    “……”赵启明沉默，最终没有回答。

    “这个事情有些难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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