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依旧是记忆中熟悉的模样，熟悉的红毯，熟悉的略微高处的座椅，熟悉的金发男人，以及金发男人脸上熟悉的淡然的笑容，一如陈望一开始见到奥托的时候。

    “欢迎回来，我的客卿。”

    金发的男人淡笑着开口：“丽塔，你先下去吧。”

    “是。”

    女仆装丽人轻巧地躬了躬身，随后退了下去。

    陈望轻轻看着高台上面的金发男人，感知略微散发，笼罩在这片空间，笼罩在金发的男人身上。

    在经过量子之海之后，陈望感知的使用就开始变得小心翼翼了。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经受过量子之海对自己身体的摧残之后，陈望就留下了一些应激症。哪怕再回到现实，对于感知的使用也很拘谨。

    平日里的时候，更多也只是覆盖在自己的周身，探知自身周围的状况，战斗的时候，范围就再大一点点。像是以前那般大范围的覆盖探知已经很难再在陈望的身上看见了。

    而现在，为了提防，陈望再次将自己的感知放大，感知着周围的所有。

    不过什么异常也没有，奥托也依旧是印象中的感觉，周围也没有什么特殊的布置。

    而在房间之外，一道身影几个大跳着远离那边空间，一边还用手抚了抚胸口，一脸差点就暴露了的表情。

    正是识之律者。

    意识和感知这种东西虽然有些相似，但是其实并不怎么相容。要修改陈望的意识这种事情识之律者也可以做到，不过他肯定会察觉就是了。而且自己现在的能力因为还有抵抗崩坏的侵蚀，所以更加削弱。

    总的来说，为了能够活得不那么累，识之律者并没有对陈望动任何手脚。不过因为在世界蛇的基地门口那个时候，识之律者就已经察觉出陈望的这种感知的手段了，所以现在也察觉得出来。

    毕竟是出于意识的能力，自然也能够被意识的掌控者所察觉。虽然难以操纵，但是察觉还是可以做到的。

    原本识之律者还想着能够近距离看乐子的，但是没有想到陈望会这么做，就只能遗憾地看远处直播了。

    而识之律者的动作，陈望也并不知道，他知道这个房间没有任何异常之后，也没有放下警惕，感知依旧开着。在从自己的好友那里知道了自己面前的这个金发的男人的所作所为之后，陈望虽然不希望他真的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心中怀疑的种子依旧种下了。

    就像是一道裂隙，只要奥托真的做了那些事，这道裂隙将会越来越大，最后化作吞噬的深渊。

    “主教。”

    陈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我这次去到了逆熵那边，还有我的好友那边，知道了不少的事情。”

    “哦？”金发的男人依旧一脸的笑容：“我亲爱的客卿，你知道了什么？”

    陈望将从琪亚娜她们那里听说的事情讲了出来，并且眼睛直直地看着奥托，看着他有什么要说的。

    “哦~原来是这些事情。”奥托缓缓站起身，离开自己的座位，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落地窗：“不过别急，我亲爱的客卿，我对于你的到来，也早有预料，只是，你还没有明白。”

    “什么？”

    陈望皱起眉头。

    “什么是崩坏？”奥托扭过头来，看向陈望，那双碧绿的瞳孔中没有任何的情绪。

    陈望没有说话。

    因为这个问题在天命的教材里也有着一些答案，在圣芙蕾雅陈望也接触过，只是他现在不知道奥托提这个究竟是因为什么。

    “漫长的时光里，我一直在寻找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奥托背着手，缓缓开口：“我付出的时间超乎了你的想象，我检索的文献横跨了两个纪元，我对于崩坏的理解，在地球七十亿生命中占据绝对的首位。

    “我知道的越来越多。”奥托脸上的笑容依旧：“知道的也越来越少。

    “祂为何诞生，祂为何终结，祂为何延续，祂为何停滞，祂为何爆发，祂为何沉默……我亲爱的客卿，你有想过这些问题吗？”

    陈望张了张口，但是还没有开口，奥托接下来的话就打断了他：“你当然是不清楚的，我亲爱的客卿，因为你接触的还不够久，你经历的还不够多，你了解的还不够全面，这并没有什么丢人的。”

    陈望将口闭上了。

    “现在，让我们想象一棵树，虚数之树。”奥托的手微微抬起，展现出他那优秀的演讲实力：“有一棵巨大的树，它的树尖目不能视，它的枝叶遮蔽天空。

    “在树下，是一片广袤的海，它的深度无法探测，它的边界不可触及，天地间，只有一树一海，于是它们开启了永无止境的竞争。

    “大海不断扩张，巨树不停扎根生长，一边想要淹没对方，一边想要吸收对方，树在海的浸润下度过恒河沙的岁月，分叉出阿僧只的枝干，结下了那由他的花叶。

    “就在这漫无尽期的过程中，在某个微不足道的角落里，在某株焕发新生的叶芽间……名为人类的文明，诞生了。”

    陈望张了张嘴，但是没有开口，他想到了自己去到的那边梦幻的大海，那边量子之海，那么虚数之树呢？

    “想象一下！”奥托的话依旧是那般有感染力：“虚数才是人类的起点，是文明的起始，时间在虚数之树的树干上流动，像树干一样，分叉出无限的世界，每一株枝干，都是一种文明存在的形式，每一片花叶，都是它们在时间维度中留下的现在与曾经。

    “然而世界的发展需要约束，在与量子之海的竞争中，枝叶的生长的方向不断遭到一种机制的筛选与纠正。

    “一种自然形成的机制，一种源于虚数的机制，一种哺育，滋养的机制，一种洗礼，淘汰的机制。

    “对于人类，那便是名为崩坏的灾祸。”

    奥托看着陈望皱起眉头，便笑着开口道：“没错，没错，人类，永远无法逃离崩坏，人类只能前进，因为虚数之树必须生长，若非如此，我们终会像那些失败的世界一样凋零，成为量子之海中的另一个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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