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老太太这两年的耳朵越来越背了，不过精气神还挺好，听见外面的动静，迈着小脚就走了出来。

    “家乐来了？咋背了这么多柴火。我上次都和你爹说了，家里面柴火还够够的，背这么多过来多累啊。”

    “这是玉米杆子，不沉，我爹说这东西好烧，还轻巧，这是我娘自己灌的腊肠，可好吃了，还有上次您说的调料。”

    许家乐把柴火放下，又递给齐奶奶一网兜的东西。

    “哎呀，我就一个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啊，家乐晚上吃饭了么？没吃在这吃吧。”

    许家乐摇摇头，道：“不在这吃了，我在家已经吃完了，今天我二姐回来了，我得早点回去。”

    “那我就不留你了，这个你拿着，我自己腌的小咸菜，你们拿回去吃。”

    齐老太太从屋子里面抱出了一个罐子。

    很快就到了腊月二十八，年前该走的亲戚都走了，剩下的两天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好好准备过年。

    蒋凤霞一早就把人都叫起来干活，许家意早上起来出去开门，门一打开，就看见一个人坐在门口，把她吓了一跳。

    家里人听见动静都跑出来看看是咋回事，就看见坐在地上的人缓缓把头转了过来，竟然是那天送走的傻子。

    “这不是那天那个孩子么，不是说送到公安局了么？这人咋又出来了？”

    许家南和许家乐面面相觑，许家南奇怪道：“我俩分明给他送公安局了，喂，你咋又回来了？”

    “我不喜欢……不喜欢那……”

    青年冷的上下牙都在打架，许家南这才发现，他身上穿的还是那天的那身衣服，白皙的脚腕已经冻的通红，头发上也落了一层厚厚的雪，也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长时间。

    “这孩子，还就相中咱家了你说，进屋吧，别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命再没了。”

    蒋凤霞虽然心里有点不太舒坦，但还是让青年进了屋。

    “你不是去公安那了么？这么多天还没找到家里人么？”

    青年摇摇头，道：“没有家人了。”

    “你一直说你没有家人了，说明你记得之前的事，那为什么我们问你其他的事情，你都说不记得了，你骗人也得带点脑子吧，我们家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嘴里一点真话都没有么？”

    许家乐有些生气，理性和感性在脑海中撕扯，这人看着可怜是真的，但是嘴里面每一句真话也是真的。

    “我……我真的不记得了，我看见有人拿枪打死了他们……我就一直走一直走，走了好久好久，再醒来就是在这了。”

    “娘，要不就让他在这过个年，等年后再问问大队长怎么办吧？”

    许家南提议道。

    “行吧，左右送走了这孩子还会回来，晚周啊，等会给他找套你的衣服，你俩身型差不多，年前就先跟你在厢房住吧，对了你这孩子叫啥名啊？”

    “我也不记得了。”

    “我想想啊，你既然认可我们家，就跟着我们家姓吧，你是年前来的，就叫许年吧，往后你就叫许年，成不？”

    许年点点头道：“好。”

    “许年，你多大了啊？我是要叫你哥哥还是弟弟啊？”

    许家意像是哄小孩一样问许年。

    “我二十二了，我比你大！”

    许年斩钉截铁道。

    “二十二了，比二姐还大一岁呢，看着像十几岁一样。”

    许家如上下打量着许年，明显对许年的话存了疑虑。

    看见众人都在打量自己，许年有些害怕的瑟缩了一下，向晚周拉起许年的胳膊，道：“我先带他去换身衣服吧。”

    等两人离开了正房，蒋凤霞才拍了拍手道：“行了都干活去吧，今天是腊月二十八，贴春联的日子，家意你一会让晚周写对春联，贴门上，你要是有功夫再剪了两对窗花贴上，我去蒸馒头。”

    “哎。”

    许家意应了一声，就去屋里拿剪子和红纸了。

    “娘，我帮你揉面。”

    许家乐力气大，家里揉面的活一直都是她的。

    一家人忙活了一早上，终于在中午吃上了馒头。

    蒋凤霞做的与其说是馒头，更像是山省的花饽饽，馒头被做成各种好看的形状，上面还点缀了一些葡萄干和红枣，看着又好看又有食欲。

    第二天就是除夕，今年的除夕在腊月二十九，家里人没有往年多，但是蒋凤霞还是做了十个菜，只不过每个菜的菜量减少了一些。

    这么多年，许家的团圆饭都是在中午吃，晚上吃饺子，蒋凤霞做饭的时候把每一份都拿出来了一点，对许家乐道：“等会给你甘奶奶送一份过去，再给她添点柴火，这两天冷，多烧点，我本来寻思着让她过来跟咱们一起吃，你爹一早就去接她，这老太太说什么都不过来。”

    蒋凤霞一边说，一边把挑出来的菜放进饭盒里，她每样都放了一点，整整装了两个饭盒，算上米饭，一共是三个饭盒。

    趁着还没吃中午饭，许家乐拎着饭盒去了甘老太太家，甘老太太现在说不上是明白还是糊涂，和她说话她也能听懂，但就天天抱着那个佛头不撒手。

    “甘奶奶！今天过年，我娘让我给你送饭过来了！”

    许家乐来到甘老太太家，早上许老三来过，屋子里面已经被收拾过了，灶坑里面也添过柴火了，一进屋，屋子里面暖呼呼的。

    许家乐把饭菜摆在桌子上，将筷子递给甘老太太，道：“甘奶奶，您先吃着，我去给您添点柴火。”

    甘老太太拿着筷子，却不下口，看了一圈饭盒里面的菜，又把筷子放下了。

    “甘奶奶，你咋不吃呢?”

    许家乐有些奇怪，这甘老太太平时明明最喜欢蒋凤霞做的菜了，今天的团圆饭更是丰盛，她怎么直接就把筷子放下了?

    甘老太太摇摇头，道：“家乐，过年我不吃这个，告诉你娘，我今天要吃万福肉，这些饭菜你拿回去，不看见万福肉，我今天一口饭都不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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