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刚到家门口,就闻到了灶上正在煨着白果老鸭汤香气,沁人心脾,他瞬间就觉得饿了。
他打开门,餐桌上摆着电磁炉,碗筷也摆好了两份,还调了两碗辣椒碟,就是用红辣椒、蒜泥、香菜再加点酱油和开水或者汤,是桂城那边常吃的,他尝过一次后也很喜欢。
他把围巾和羽绒服挂好,行李箱靠墙一放,换了拖鞋就走进厨房。十年正在切淮山,听到他回来的声音,她手里刀没停,扭头对他笑了笑说:“你回来了,饿了吗,马上就好。”
小舟想,如果在电影里,这一幕一定会打上柔光,一切看起来如梦幻般的美好。
小舟走过去,想从身后抱住她,见她手起刀落,还是先去洗了手,答道:“不算太饿。这是淮山吗?”说着小舟拿起布子掀开了砂锅的盖子,香味扑面而来,十年答道:“嗯,吃了锅里的再烫淮山。”
小舟深深吸了一口,又把盖子盖上,问:“炖多久了?”
“炖了有两三个小时了。小舟,把火关了吧,然后装到汤锅里,可以开始吃饭了。”
“好。直接倒进去吗?”
十年把切好的淮山整齐地摆到盘子里,走到小舟身边说:“先把鸭子捞出来,拿剪刀剪块,已经炖软烂了,切大块些,当心别烫着。”
“嗯,好。”
十年把餐桌擦干净,电磁炉也摆上了,又回到厨房看小舟正在认真地处理那只已经完全煮入味的鸭子。小舟专注地把鸭子剪好了,这才发现十年站在他身后,他笑着展示自己的成果,十年也丝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吃饭的时候,十年发现小舟有些低落,她还以为是他这几天工作太忙了,一想又觉得不对劲,他平日里再怎么忙,一出现在她面前也不会这样没精打采的。
十年有些担忧地问:“小舟,这次去广州一切还顺利吗?”
小舟从锅里夹起一块萝卜,听见十年的话,萝卜也被筷子一分为二掉到了桌上。
十年重新夹了一块到他碗里,问:“怎么了?”
“去广州还挺顺利的,”小舟撇撇嘴,“但是那部戏黄了。”
“不是说……”十年把剩下的话咽回了肚子,挤出一个笑说,“没关系,这部没了再看别的嘛。你之前不是也说看了剧本,觉得剧本很弱,然后角色很刻板和单薄嘛,就是想去体验军营生活,以后肯定还有更好的机会。”
“嗯,我会继续努力的。”小舟顿了顿,吃了一口萝卜,香味在嘴里散开,他抬眸看着十年,“如果我一辈子都不会成名,更拍不到好本子,演不到好角色,怎么办?你会对我失望吗?”
十年摇摇头,笑着说:“怎么会呢?小舟,结果是很重要,但如果没有好结果,那就看过程。”
“我以为你会直接说过程比结果重要。”
“那是安慰,可你的演戏之路才刚刚开始,不需要安慰。如果你就此一蹶不振,那我会失望,但我知道你不会的。一辈子拍不到好剧本、演不到出彩的角色又如何,我们还是自己生活里的主角嘛。”
“如果我的新电影上映之后也反响平平,怎么办?”
“小舟,我觉得不会反响平平。你们的剧本,我没有看过,但是陈老师去参加过研讨会,他说是很值得推敲的好本子。再加上麦导的功力和他对待工作那份认真,还有之后的宣发,我觉得就算不卖座,也会卖好。”
“真希望明年夏天快点来。”
十年笑了笑,说:“还是别太快,我论文还没写好呢。”
小舟终于放松地笑了,夹了一个鸭腿给十年,说:“谢谢你,十年,有你真好。”
“小舟,我觉得你像格桑花。”
“嗯?”
“顽强又美丽。”
“那你也是格桑花。十年,明天我想去你们图书馆借几本书回来看,最近也没什么事,好好提升自己。”
“嗯,好。顺便去我们宿舍把我那些书拿过来一些吧,有时候写论文的时候还想翻翻。”
小舟眼睛亮了,搬书,那就是十年搬家的第一步,忙笑道:“嗯,那就不去借了,看你的书就行。”
吃过饭,十年陪着小舟看了一部电影,看完电影之后十年主动和小舟谈起了自己的理解。小舟见她说得头头是道,他听得很是着迷,想到之前她读研时发过电影研究的相关文章,问她为什么没有继续研究电影。
十年坦诚说:“小舟,我现在研究女性主义、叙事学,对于我来说,或者对于很多女性来说,‘母亲’是一个始终都绕不开的话题。研究文学作品或者影视作品里的‘母亲’对我来说太具象了,在我的生命里,‘母亲’更像一个抽象的存在,我想研究一些更理论的事物。而且很多影片里,母亲要么是自私的恶母,要么是完全没有自我的贤母,看得实在有些窝火。”
“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电视里的母女经常会爆发激烈的冲突。”
“不只是母女,母子也是。孙隆基老师有一本书就是研究美国大众文化里的杀母现象,虽然在国内的片子里很少出现事实上的“杀”,可是母亲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妖魔化、超人化,还是必须克服的对象。‘杀母’成了人格独立的第一步。”
“杀母?”
“嗯。弗洛伊德提出过俄狄浦斯情结还有厄勒克特拉情结。”
“俄狄浦斯我知道,希腊神话里杀父娶母,最后把自己眼睛戳瞎了。后面那个是什么?”
“古希腊神话里,阿伽门农不顾妻子克吕泰涅斯特拉的反对,向狩猎女神献祭了大女儿。特洛伊战争结束之后,克吕泰涅斯特拉和情人把阿伽门农杀了,最后他们的女儿厄勒克特拉联合弟弟俄瑞斯忒斯为父报仇,杀死了母亲。”
“一个杀父,一个杀母?”
“嗯,弗洛伊德借用这两个故事来表达恋父和恋母情结。”
“古希腊神话还是太全面了一点。”
十年噗嗤一笑,靠到小舟怀里,淡淡地说:“其实细思起来还是很可怕的。这两个故事里的女性,只是在场的缺席者,她们是故事里的陪衬罢了。”
“我记得你有篇论文里提到过西苏,她对《小红帽》的解读,我没记错的话,她提出écriture féminine(阴性书写)?”
十年抬头看着小舟,惊喜地问:“你会法语?”
小舟得意地挑挑眉,说:“之前我在加拿大有几个在法语区长大的朋友。”
“你还有多少技能是我不知道的?”
“那你得慢慢发现。你是不是也会法语?”
“我之前为了读一些法文原着,自学过一段时间的法语。不过我只能看懂一些,听和说的能力很差。”
“那我教你。”
“好呀。”
“那先教点学费。”小舟抱住十年,低眸看着她,眼神着实有些不老实了。
十年伸手环住小舟的脖子,挑了挑眉说:“我还以为凭我们俩的关系可以不用学费了。”
小舟眯着眼睛,伸手把她一缕头发绾到耳后,轻声说:“物质的不需要,需要一些精神慰藉。”
“刚给你讲了古希腊神话,还不够吗?”
“当然不够。”
十年的左手从小舟的脖子滑到了肩膀上,右手在他的胸口打着圈,声音也有些软了下来:“小舟,你看过一张图吗?”
“什么?”
“就是一张对比图,一边是一本厚厚的希腊神话,而另一边是去掉宙斯发情部分的希腊神话,只有薄薄一册。”
小舟捉住十年的手,把头埋在她怀里咯咯笑了起来,抬起头来看着十年说:“我和宙斯不一样,我只对你发情。”
十年无奈地笑了笑,问:“小舟,是因为你上次拒绝了那个李总,所以丢掉了这个机会吗?”
“更离谱,是姜总让我陪他吃饭,看着温文尔雅的一个男人,听说还曾经以关注社会热点问题而被大众喜欢,没想到却仍旧把人当成一件商品。十年,我觉得娱乐圈就像一个巨大的酒肆娼寮。”
“或许哪个圈子都差不多吧。”十年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
小舟的头又埋到了十年胸口,嘴里含糊道:“那我们就探讨一些别的吧。”
“聊古希腊神话,还是中国神话?”
“都不要。”
十年捉住他那只游走在她身上的大手,吞下嘴里的闷哼,问:“那要什么?”
小舟抬起头,勾了勾嘴角,媚眼如丝地说:“下次不准再明知故问了,不然……”
小舟不再说话,用行动告诉十年,面对情欲的时候要坦诚。他不停地亲吻她、抚摸她,让她叫出他的名字,让她说出自己的感受。
十年趴在小舟的身上,他温柔的大手抚摸着她的脊背,替她顺着气。十年抬起头来,挪了身子,用额头抵着小舟的额头,轻声道:“很满意。”
小舟刚冷静下来的眼睛瞬间又点了火,一个翻身把十年压在身下,哑着嗓子说:“你的满意是我努力的动力。”
十年无奈地笑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赖啊,你问我感受,我说完了不是服务就该结束了吗?”
“我可没说服务结束了,你的答案让我也很满意,我决定追加服务。”
“无赖。”
“那也是让你满意的无赖。”
“下次再不回答了。”
“那就用行动来回答。”
“我……”
剩下的话,全被小舟吞进了肚子里。
十年觉得自己的情欲重新被一点点地唤醒,两人在不断探索的过程中,她越来越忠于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勇于承认自己的欲望。
而年轻人的体力,真的过于好了些。
十年一觉醒来小舟却不在身边,她趿着拖鞋打开门就听见厨房里传来叮铃哐啷的声响,她走到厨房边上一看,小舟正在手忙脚乱地做早餐。他扭头看见十年,迅速做好表情管理,笑了笑告诉她再等一会,早餐马上就好。
“那我先去洗漱。”
“嗯,好。”
等十年洗漱好,又换了衣服,却见餐桌上还是空空如也,她走进厨房一看,小舟看着锅里的面条一筹莫展。
“怎么了?”
“宝宝,我刚尝了一口,好难吃。要不我们还是吃面包吧?”小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十年走上前,说:“我尝尝。”
“真的很难吃,你别尝了。”
十年从小舟手里拿了筷子,尝了一口,是有些咸了,而且面也太软了。不过第一次就是这样,拿不准火候,而且只是煮锅面条,厨房也被小舟弄得像飓风过境一般,一片狼藉。
小舟小心地问:“还能挽救吗?”
十年拿碗盛了一碗,说:“也不算太难吃,虽然的确有些食之过于有味了。不过没关系的,我不挑食。”
“为什么明明感觉自己都是按照你的方法来做的,怎么还是一团糟?”
“所以说是魔法料理。没关系,多做几次,熟能生巧。”
“不吃这个了,十年,我烤几片面包。”小舟哀求地看着十年,他觉得实在有些难为情,他明明是想给她做一顿早餐的,只是没料到会做得这么糟糕。他实在不想她为了照顾他的心情,而强行吃掉这顿糟糕的早餐。
十年踮起脚亲了他一口,点点头:“不是要去图书馆借书嘛,要不然去我们食堂吃?有个窗口小笼包挺好吃的,豆浆也是现磨的。”
“行,那你先去换衣服,我把厨房收拾一会。”
“需要我帮你吗?”
小舟摇摇头,亲了她一口,说:“我自己来就行。”
十年回吻了一口,说:“辛苦你啦。”
“今天冷,你穿暖和些。”
“嗯,好。”
失去戴思诚这个角色,小舟只是短暂的失落了一会,但他不久后从林姐那得知饰演男三的就是李总的小男友,他才是真的有些失望和绝望。他看过一点那人演的戏,无论从形象还是演技,毫不夸张地说他觉得自己比他都要更贴合角色、而且演技更好。
他开始有些焦虑,为那看不见的未来。
这盘根错节的名利场,有多少权色交易与人情世故,他不屑于应付。可是,他还能再接到好的剧本、演出好的角色吗?他开始有了怀疑。
入场就是凭实力赢来的大制作男主,他没想到这么快现实就给了他狠狠一击。
挂了林姐的电话,他走回到客厅,十年敲击键盘的声音让他有些平静。他又拿起扣在茶几上的《日瓦戈医生》,最近他已经看了一大半了。
吃午餐的时候,十年看出了他的低落,问他等会要不要一起看电影,他只是摇头,说不要影响到她写论文。
“小舟,可以和我说说发生什么了吗?”
“林姐说戴思诚那个角色给了李总的小男友,真的很失望。”
十年握住小舟的手,安抚他道:“不要失望,小舟,至少你说对了,娱乐圈是一个巨大的酒肆娼寮,而这部片,不值得我们失望。我记得你说过,你只是想演戏。”
小舟回握住十年的手,笑笑说:“但好像这更加难,咖位不够,根本挑不到好本子。林姐后来又给我发了些本子,我都没好意思和你说,实在烂到我都看不下去了。”
“小舟,不要着急,不要自乱阵脚。”
“嗯,就是觉得离给你的承诺差得好远。”
“买房,挣很多钱给我花?没关系的小舟,我可以少吃点。实在不行,我多努力,到时候找工作的时候找个可以带博配的,把你带进去。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也能衣食无忧吧?就是你得降级消费了。”
十年说得一本正经,小舟涌起一阵感动,但还是抓住了关键词“博配”。他挑了挑眉,开心地说:“那是不是得先领证?”
十年脸腾地一红,一时语塞,她的确嘴快了些。小舟忍不住捧着她的脸吻了会,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手指轻抚她的脸颊,柔声说:“那只能仰仗叶博士不离不弃了。”
“真的不用我陪你?”
“真的没事,你去写论文。我等会问问季铭下午有没有时间去踢球。”
“这个天气去踢球吗?”
“约个室内场。”
“好的,他没时间的话我帮你问问漾漾,她好像认识我们学校足球队的。”
小舟笑了笑,低头吻了一口十年,揉了揉她的头发说:“嗯,你去写论文吧,我去洗碗。”
十年踮脚亲了他一口,笑笑说:“好。”
小舟约上了季铭,睡了个午觉就准备出门了,约好踢完球再回来接十年一起去吃晚饭。十年说要不就邀请季铭一起到家里吃,她去买菜。小舟却担心她写论文太辛苦,出去吃就好。正好季铭想吃日料,就这样主随客便决定了。
十年送他到门口,给了他临别热情的一吻,小舟觉得自己也算是塞翁失马得她福了。
十年在家写论文,等着小舟的电话,却没想到电话响起是冯季铭打来的。她还以为是小舟开车不方便打电话,谁知道一接起就传来季铭焦急的声音:“叶老师,小舟刚刚踢球受伤了,我们现在去医院,还不知道得到几点,等会你先吃饭,我会把小舟送回家的。”
十年忙起身,问道:“在哪家医院?我马上过来。”
十年听见小舟在那头说话:“季铭,你让叶老师在家里等着就行。”听着他的声音,十年仿佛看见了他满脸冷汗痛苦的样子。
十年又问:“在哪家医院?”
十年一边和季铭说话,一边换衣服,等她挂了电话,已经戴好了围巾穿好了鞋,这才想起忘记问季铭,小舟是哪受伤了。
她不及多想,赶紧用叫车软件打了车,等她走到小区门口,车也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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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高原上的格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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