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睡得不是很安稳，但天气冷，又和小舟窝在温暖的被窝，她还是断断续续睡到了九点。醒来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小舟正看着她，见她醒来也不说话，只是嘴角挂了一缕笑，目光变得更加温柔。

    十年清了清嗓子，问道：“醒这么早？”

    小舟的嗓子哑哑的，还残存着酒气，静静地说：“头有些疼。”

    十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柔声说：“以后不准再喝这么多了。”

    “嗯，听你的，再也不喝那么多。”

    “早餐想吃什么？”

    “想吃面。”

    “那我现在去煮。”

    小舟抱住十年，不让她起床，柔情蜜意地说：“再躺会。”

    十年往他怀里蹭了蹭，叹道：“感觉和你在一起之后我都有些变懒了。”

    小舟伸手把她抱进怀里，委屈巴巴地问：“那该怎么办？”

    十年伸手抱住小舟，她还在想着昨晚那插曲，虽然现在从小舟的神情中看不出什么，但是怎么说呢，她一时无法答应他的求婚，但她希望能从其他方面补偿他。

    比如更加热情、主动，从写论文的时间里分出更多的时间给他。

    “那起床洗漱吧，然后我教你煮面条。”

    “好。”

    昨天买菜的时候，十年就备了些牛肉和青菜。她从冰箱里取出肉，把牛肉细细地切成臊子，小舟就在一旁洗大白菜，等到十年要切西红柿的时候，他说让他试试。

    十年把刀递给他，提醒道：“慢点，别切到手。”

    小舟按着十年说的，把西红柿切成小丁，这时水也开了，十年往里下了面。两人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锅，十年把手里的筷子递给小舟，自己退到了一旁。

    小舟问：“怎么算熟？”

    “用筷子夹一下，能夹断就行。”

    “得煮开吗？”

    “嗯。”

    小舟举着筷子，认真地盯着锅，十年笑了笑，从身后抱着他，用脸颊在他背上蹭了蹭，说：“放松一点。”

    “十年，你好像被我同化了？”

    “嗯？”

    “煮个面也要和我贴贴。”

    十年笑了笑，也没放开他，明知故问道：“你不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

    十年瞄了一眼锅里，见水里冒出了密密的小气泡，她提醒小舟用筷子搅搅，小舟听话地用筷子搅动面条，一只手握住她的手，一本正经地说：“饿了吗？别着急，马上就做好了。”说罢，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十年在他背上蹭了蹭，笑着放开他，站到他身边，看着锅里冒起了层层的泡沫。她让小舟再搅搅，把那层泡沫打散了，就看见面条在锅里翻滚。

    十年让小舟夹起一根试试，然后说：“再煮一两分钟就行。”

    小舟放下筷子，转身抱住十年，低头亲了她一口，笑着说：“你真厉害。”

    “嗯？”

    “小时候我觉得会做菜的都是魔法师。”

    “那长大之后呢？”

    “长大之后就知道这个世界没有魔法了。”

    “你读过一篇文章吗？女人在妈妈死后，找到她留下的料理秘方，然后发现做美食的关键调料是爱。”

    “真的吗？”

    “嗯。不过，技术的确也很重要。”

    小舟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说今早的面条肯定很好吃呢。因为，我对你有无限的爱。”

    “有我指导，应该不会差吧。面已经快好了，我去盛水。”

    十年用盆接了凉水，小舟确认面条熟了后，把面捞出来放进凉水里。

    小舟问：“这样面是不是就不会坨了？”

    十年点点头，说：“嗯。”

    小舟把锅洗了，放在灶上，刚想往里倒油，十年忙拉住他，提醒他等锅热再往里倒油。

    十年在一旁做技术指导，等油一热，让小舟将剁好的肉臊和西红柿先用油炒过，再加水煮开，把白菜也切成小段放进锅里，最后捞起面条放汤里一煮，起锅再撒上一把葱花，香气四溢。

    小舟捧着那一碗面，深深地吸了几口香气，竖起大拇指说道：“好香啊。”

    十年竖起大拇指说：“很香。”

    小舟挑了挑眉，胸有成竹地说：“感觉已经学会了，下次我自己做。”

    十年笑笑说：“好。”

    吃早餐的时候，小舟接到林姐的电话，让他一个星期后去试戏。小舟担心又会碰见李总，他实在不想再面对她。如果李总还在，他宁愿放弃这部戏。可林姐却说已经确认过了，试戏的时候李总不会在。她的小男友可能也听说了饭局上的事，瞬间有了危机感，拉着她飞去泰国度假了，她应该一时无暇他顾。

    十年听见小舟说的内容，又见他神采奕奕，也猜到了是有好消息。

    小舟开心地说：“十年，林姐和我说下个星期去试戏，然后等会我去公司。对了，昨天都没来及和你说，林姐说让我成立一个工作室。”

    “工作室？”

    “对，就是自己做老板，但还是挂靠在公司旗下。这样的话，会更自由自主。”

    十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小舟笑了笑，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说：“晚上我们一起去吃火锅。”

    “火锅吗？”

    “对，麻辣火锅。”

    十年抬眸看着小舟，有些撒娇地说：“那你今晚不会再突然有饭局了吧？”

    “不会了，今晚回来陪你吃饭。”

    小舟又去了公司，十年继续一个人在家里写论文，今天却没那么顺利，写得慢悠悠的，写了删删了写，怎么都感觉不太对。睡了午觉醒来，还是写得磕磕巴巴的，十年索性关了电脑，换了身衣服出门，打算回学校去逛一圈，散散步，放空自己的脑袋。

    她把帽子戴好、围巾裹紧，拿着小舟的mp3戴上了耳机，这才出了门。

    那天小舟买了五条围巾，送了老板娘两条，还剩三条。不过今天十年戴的却是小舟那一条灰色的围巾，她喜欢他这条围巾，无缘无故，莫名其妙。

    或许是因为这是他戴过的。

    十年一路低着头，走得很缓慢。

    以前她写不出论文也经常这样，到学校里漫无目的地走一圈，这是和陈岩老师学来的。不过陈老师是每天早上五点多就起床了，在校园里绕一圈，八点半准时回到办公室开始一天的办公。

    十年做不到每天，她以前恨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来用，所以她也没说错，和小舟在一起之后她真的有些懒了，这种“懒”倒也不是不好，而是她学会了休闲。换作以前她根本无法想象，写论文的时候她会出门去吃火锅。以前就算写不出论文，她都不会去到学校东食堂吃一碗她喜欢的云吞，而只会到离图书馆最近的食堂去吃一碗她并不太喜欢但很快就能吃完的炸酱面。

    今天风沙不大，走在校园里倒也还算舒服。十年用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刚走到图书馆的时候，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循着声音一看，漾漾穿得像一只大熊一样蹦蹦跳跳地向她奔过来。她立马站稳了脚，果然漾漾奔到了她怀里，一把抱住了她。

    “十年，好想你啊。”

    十年笑了笑，说：“还不到三天呢。”

    漾漾放开十年，撇着嘴，装作委屈巴巴地说：“女人，你好狠的心。”话音刚落，就左右瞧了瞧，正经起来继续说：“怎么？于小舟又去工作了？他没送你回来？”

    “他去公司了，我写不出论文，出来走走。”十年顿了顿，问，“你要去哪呢？”

    “那当然是去图书馆看书啊。没有你的宿舍，到处都是我们俩昔日的身影，实在凄冷，我是片刻也待不住啊。”

    “那我不打扰你了，我继续走走。”

    “行吧，这寒风凛冽的，你把围巾再裹紧些，别着凉了。”

    两人道了别，十年继续走，又在文学院旁的湖边碰见了戴淳，四下无人，她正站在那面对着湖吸烟。十年本来还想偷偷绕走，谁知道戴淳扭头望向了她这边，也认出了她，四目相对，十年只能硬着头皮笑着走过去，和她打了招呼。

    戴淳手里拿着一个纸杯，里面已经装了许多烟头，她把手里那根才抽到一半的烟也摁灭，放到一旁的地上，又用手挥动着周围的空气，和十年打了招呼。不过十年一靠近，还是闻到了很重的烟味。

    “陈老师在办公室吗？”

    “我没有去找陈老师，自己出来转转。”

    戴淳扭头看着十年，笑了笑，问道：“怎么，这么冷的天出来转转，是论文碰到什么难题了？还是感情问题？”

    十年笑了笑，咬了咬下嘴唇，说：“之前明明觉得资料都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而且最难的那部分也写完了，接下来写的这些岂不是手到擒来。但今天，一个字都写不出，所以出来转转。”

    戴淳叹了口气，把手插进衣服口袋，看着湖中心的亭子，突然扭头眯着眼看十年，问道：“上次你在朋友圈发的那张合影，是于小舟？”

    十年脑子轰地炸了，她好像真的没有分组屏蔽任何人。但老师这么忙，怎么还有时间刷朋友圈啊，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轻声说：“嗯。”

    “他们那部电影是不是拍完了？”

    “嗯，前段时间杀青了，明年暑期上映。”

    “要不要去我办公室坐坐，喝杯热茶？”

    戴淳弯腰拿起了放在地上那装满烟头的纸杯，十年小心地瞥了一眼，心想戴老师也得在这站了一个小时了。她这才看见老师鼻尖红红，想来真是吹了不久冷风。

    十年笑了笑，说：“谢谢老师，我还想再走走。”

    戴淳点点头，和蔼地说：“注意别着凉了。”

    “老师您也是。”说罢指了指她手里的杯子，“老师，我帮您扔吧。”

    “谢谢，我自己扔就行。”

    “老师再见。”

    “再见。”

    十年又继续往下走，没再碰见熟人，绕了一圈下来，虽然她对论文还是一筹莫展，但整个人觉得舒服了许多。一看时间也还早，小舟刚离开公司，她约着小舟在学校碰面，她就去了图书馆，给漾漾发了信息，漾漾说她已经在去约会的路上了。

    “约会？”

    “对啊，前几天在图书馆碰到了一个博一的学弟，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过了会，她又说：“十年，冬天太冷了，我需要谈一场热烈的恋爱。”

    十年记得有一次漾漾谈恋爱，对方对她似乎也不太喜欢，但不知道出于什么目的接受了漾漾。十年当时见漾漾整天愁眉不展，还劝她不要过于执着，她却说夏天太热了，她需要谈一个总是兜头给她一盆冷水的男人……

    十年一进图书馆，门口的保安就小声和她打招呼，她也笑着回应。从书架上随手拿了一本张爱玲的小说，就找了位置坐下，边读边等小舟。

    昨天去喝酒，小舟就没开回林姐的车，今天去公司，顺道把车开走了。从林姐那拿车钥匙的时候，林姐让他放心，车子已经按照他的要求精洗过了，干净得和新的一样。小舟对此很满意，还特意问林姐车载香薰是什么味道，说十年喜欢清新淡雅的。林姐拉开抽屉抛了一瓶香水给他，愤愤不平地说下次要给他谈一个香水的商务。

    “商务都可以可以接，但人我是不陪的。”

    林姐瞪了他一眼，“你还真当我是拉皮条的吗？”

    小舟笑了笑，讨好地说：“那必然不是吧。”

    “行行行，瞅你那心不在焉的样子，快走吧。”

    “林姐，拜拜。”

    小舟开车到了学校门口，十年也从图书馆走了出来。她给小舟发了个地址，小舟看着地图上的地点，又确认了一遍路线，这才启动了车子，按着导航的提示出发。

    十年说这家店她和漾漾之前吃过，老板就是重庆人，牛油、锅底都是自己熬的，味道很正宗。

    小舟问十年怎么突然去学校了，十年如实相告，还说起了碰见漾漾和戴淳的事。

    小舟说：“什么时候约漾漾一起吃个饭吧。”

    十年点点头，问：“对了，上次不是说从上海回来去陈老师家吃饭嘛，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约陈老师。”

    “后天可以吗？”

    十年拿出手机，说：“我现在就问问陈老师。后天？会不会有什么变数？”

    小舟笑笑说：“不会有变数。”

    十年笑了笑，说：“陈老师说后天有时间，那我们就后天过去吧。”

    “嗯，好。陈老师现在可以喝酒吗？可以的话我找林姐拿几瓶好酒。”

    “每天喝一两。”

    “那行。你今天怎么戴着我的围巾？”

    十年看着被自己盖在膝盖上的围巾，扭头看着小舟，笑笑说：“有你的味道。”

    小舟伸手握住她的手，看着前面的绿灯，略显无奈地说：“怎么不是红灯啊。”

    等好不容易到了火锅店附近找了地方停车，小舟忙捧住十年的脸吻了许久。

    他一直捧着她的脸，最后捧着她的脸说：“我的味道。”

    十年笑了笑，亲了他一口，嘴里说着“肚子饿了”，拿了围巾就开了车门下车了。

    两人都不算太能吃辣，但又都喜欢吃辣，就点了一个鸳鸯锅，但要了中辣。小舟决定今晚放开了吃，十年也被火锅的味道勾起了馋虫，两人荤荤素素点了许多菜，势必要吃过瘾。

    锅底一上来，牛油味就香得两人头皮发颤。

    两人吃得满头大汗，嘴里嘶嘶吐着气，吃到最后，辣味越来越重，两人只得把最后一盘笋和豆苗下到清汤锅里。

    一顿饭吃下来，两人都有些发饭晕，就坐着聊了会天。十年主动问起小舟的新本子：“一周后去试戏？是之前说那个角色吗？叫戴思诚的军人？”

    “嗯。”小舟顿了顿说，“昨晚那一顿饭，我都快对娱乐圈失望了，今天看来娱乐圈也没想的那么糟。”

    “用实力证明一切。”

    小舟挑了挑眉，得意地说：“你且看我到娱乐圈清风正气，今晚回去我就写人物小传，戴思诚我觉得还是有些刻板和单薄的，工具化的意味太强了，不知道能不能写得丰富一些，感觉我书读得还是少了些。”

    “明天我带你去学校图书馆，随便你怎么看。”

    “宝宝，等我们买房了，设计一个漂亮的大书房，摆满许许多多的书。”

    “嗯，好。”

    “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嗯？”

    “关于我们的房子，你还有什么要求。”

    十年想了想，笑着说：“最好你能经常在家。”

    小舟的心软得稀里糊涂的，站起身来，握住十年的手，笑着说：“我们回家吧。”

    十年点点头说：“嗯，回家。”

    一天后，两人提上准备好的礼物，登门去拜访陈岩。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陈岩，但小舟却比第一次还要紧张，上一次他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而如今他实在太想在陈岩的面前表现得值得信赖了。两人踏着雪从家里走来，陈岩在楼下等着他们，小舟被这种重视感动得更加紧张，磕巴得快说不出话来。还好陈岩说楼下太冷，快回屋里暖和，他又得以在上楼的间隙调整了情绪。

    还好陈岩不像其他长辈那样，问他们结婚的打算，而是听说小舟最近要去试一部军旅片，就和他讨论起了《敦刻尔克》，又谈起二战历史，当今各国的军事发展……两个人有些滔滔不绝，十年这才发现小舟的历史知识这么丰富。

    十年一直没有回宿舍，只在周三周四下午去图书馆值了班，小舟也没有再去公司，十年去值班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十年写论文，他就坐在一旁看书，然后两人就在食堂吃了晚饭再回家。

    不值班的时候两个人就在家，小舟在房间排练试戏的片段，再了解一些和剧作相关的背景知识，又看了许多部经典的战争片。而十年就在客厅里写论文，两人互不打扰，但心里都知道推开门就能看见对方，就觉得充满了干劲。

    小舟试戏也很顺利，他看见导演频频点头，心里自然就觉得十拿九稳。而且没几天，去广州出席商务活动之前，林姐也和他说没什么问题，让他准备过完年进组。但结束广州工作回平城那天，林姐说来机场接他，他还打趣说：“林姐，才一个男三的角色就得劳您大驾吗？”

    林姐那头沉声道：“小舟，我们见面聊。”

    小舟也敛了神色，有了不祥的预感，沉声说：“林姐，十年在家等我吃饭。”

    林姐愣了愣，只说：“见面再聊。”

    小舟和贺姐还有何涵一起上了林姐的商务车，林姐面色有些凝重，这种凝重影响了整辆车，空气仿佛静止了，还是小舟先摘下围巾，打破了沉默，拍了拍司机的肩膀说：“老钟，先去平城研究所。”

    老钟回头看了看林姐，林姐点点头，老钟这才说：“好。”

    林姐还是没开口，小舟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问道：“林姐，这么吞吞吐吐的可不像你。是不是那部戏黄了？”

    林姐看着小舟：“也不算。”

    小舟低头看着手里的围巾，是上次和十年一起逛街买的，他缓缓开口问：“李总？”

    “姜总。”

    小舟扭头看着林姐，满脸都是疑惑，就连贺姐和何涵都探了头来，不敢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名字。

    小舟不可置信地笑了笑，问道：“姜总也想睡我？”

    林姐轻轻咳了咳，解释道：“只说让你陪他吃顿饭，没说别的。”

    小舟叹了口气，靠到了椅背上，从包里拿出了墨镜，心不在焉地说：“林姐，我先睡会。电话里我都和你说了，十年在家等我吃饭。”

    “小舟，就是吃顿饭而已。”

    小舟摆摆手，头扭到了一边，慢悠悠地说：“我怕吃了积食。”

    “那这戏你就放弃了？”

    “这样的戏不拍也罢，我卖艺不卖身。”

    林姐见他打定了主意，又回头扫了一眼坐在后座的两人，他们自觉地各自坐到窗边，低头玩起了手机。林姐见小舟那样，终究什么也没说，自己也靠到椅子上闭目养神了。

    见车内安静了下来，小舟睁开眼看着窗外。

    回家，他要快点回家，回到他最爱的人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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