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王飞英回到别院时，萧忆和甄琬已整装等待着。小郡主则还在梦香当中。

    见王飞英满面的倦容，萧忆心下不忍：“一夜没睡，身体还扛得住吗？”

    “谢萧少卿关心。快天亮的时候睡了一个时辰。”王飞英道，“虽然审讯已经基本连夜结束了，但还是想着先来与你汇报了再睡。”

    “好，那我们长话短说。”萧忆拉着王飞英坐下，亲手给他倒了杯茶。

    “审讯初步顺利，但是后来线索也断的很干净。”王飞英润了润嗓子道，“据老鸨招供，小郡主是她从城内三大贩卖人口的组织之一的谢家买来的，昨夜房中的十来个女童都是同一批。”

    “那些女童你怎么处置了？”萧忆问道。

    “那些女童……”王飞英说道这里停顿了下，还是道，“她们的情况不一样。有的是被拐卖来的，有的则确实是被父母卖掉的。我一个个查清楚后……把拐卖的女童都带出来安顿着了，剩下正常被卖掉的，暂时留在青楼中。”

    一旁默不吭声的甄琬心里顿时一咯噔。从昨夜离开到现在，她虽对案子的疑点还存在疑问，却也为小郡主、为这些女童的获救感到由衷的高兴。现在才惊醒，在这个落后的社会体系下，有些人，她是永远也救不出来的。那些被留下的女童看着其他小伙伴一个个被接走，希望萌生又破灭的感觉，又是怎样的呢？

    “做的很好。”却听见萧忆这样说，“按规矩办事，这样旁人也找不着纰漏。”

    王飞英暗暗舒了一口气。以他对萧忆的了解，萧忆是个情感充沛、富有正义感的人，自然是见不得这些女童小小年纪就被留在青楼，甚至还有接客的风险的，所以说之前就担心萧忆会因为他没有把所有的女童都接出来而责怪他。

    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萧忆很明白，他们不能滥用职权，干扰青楼和牙婆之间的正常交易。否则容易留下诟病，对他们官衙和大理寺都不利。

    但在甄琬的内心，没有一丝惆怅绝对是假的。她虽知按常理，萧忆不应该救出所有女童，但还是浅浅的希望他能这么做。

    他们灵魂之间近千年的鸿沟，在有些事情上就很容易暴露出来。

    甄琬将念头摈弃脑后，再抬眼时，却发现萧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正直直的看着他，目光含笑，还调皮的眨了眨眼。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他也有办法解决——甄琬内心涌过一丝暖流，也感激的冲他眨了眨眼。

    王飞英假装没有看到这对小夫妻的眉目传情，只清了清嗓子又道：“落花坊的老鸨要么是个资深戏子，要么就是对事情基本不知情。她只模模糊糊知道低价买来这样高质量的女童，可能在来源方面有些问题，但没有深究，毕竟……双方已经合作了好些年了，也没有发生过什么纰漏。”

    “那她又为何会对小郡主另眼相待？她不可能知道小郡主的身份。”萧忆蹙眉问道，这才是整个搜查过程中最令人匪夷所思的一点。

    王飞英道：“老鸨说，买入这批女童的当天下午，就有人找上门来，留了一大笔银子，嘱咐她好生照顾着小郡主，千万不要让她接客，到时候会有贵客来点名找她。当然了，并没有明说小郡主的身份。”

    “看来……将小郡主带到这里的人也对她的身份也是颇为忌惮的。”萧忆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这个带银子来的人，完全没有线索吗？”

    “没有。”王飞英道，“青楼里的人，只拿钱，绝不多问。”他能这么肯定，自然是对老鸨使了非常规拷问方式的，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谢家牙婆那边呢？”萧忆又问，两头线索都要追踪。

    “也没有。”王飞英道，“将小郡主卖给落花坊的那个牙婆我也抓来问了。小郡主是和另外几个女童一起被卖来的，至于卖主是谁，她说她每日都要做好几单生意，根本记不清。”

    “有点棘手。”萧忆道。

    “是的。不过我还查到了一点……”王飞英咽了口唾沫，终于道，“这落花坊，是二皇子名下的产业。”

    他停住话头，看着萧忆用手支住前额，沉思许久。

    “接着查，看还能不能查出些什么。”萧忆最终这样说，并没有如王飞英期待的那样给出自己的分析，例如是二皇子抓来了沈如晦的女儿来威胁沈如晦。

    “好。”王飞英应下，又问，“这两日沈令君会来吗？”

    问当朝权臣以及孩子父亲，会不会来，本是个很平常的问题，却让萧忆露出一阵失神的表情。

    “萧少卿，…”王飞英忍不住道，“您不会还没跟沈令君说他家小郡主找到了吧？”

    “我今日会传信告诉他。”萧忆轻飘飘的带过，“他来不来就不清楚了。”

    “好吧。”王飞英纳闷的看着萧忆，看他这迷迷糊糊的样子，更像是熬了一夜未睡的。

    “你辛苦一晚，先吃点东西，再休息吧。”萧忆又道。

    “多谢萧少卿。”王飞英拱手，依言下去了。无论案件如何难查，小郡主找到，都让他感到身心轻松。

    王飞英离开后，甄琬自然而然的坐到了他之前的位子上，正和萧忆对坐着。

    “我以为你早就给沈令君传了口讯了。”甄琬试探着说，“他知道会很高兴的。”

    “忘了！我忘了。”萧忆拍了拍脑袋，冲后院的方向大喊了句，“李子，拿我笔墨纸过来。”

    “传信？”甄琬诧异的问，“那可慢了，指不定明日才到。不如就找个人快马加鞭回京城带口信回去。”

    “兹事体大，写信正式一些。”萧忆解释着，就见李子麻利的送来了纸笔以及研好了的墨。

    萧忆摆好笔，将白纸摊开放在桌上摆正，又搓了搓手，对甄琬道：“你今儿也起得早，现在审讯的结果也听了，不去睡个回笼觉？”

    他问了，甄琬却没有回话，只阴沉沉的瞪着他，眼里都是对他的不满和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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