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拿了陆清瑜的手令，小心揣在怀中，找了几个玩得好的同僚，一起去衙门将两个胖子的尸体抬了回来，沿途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顺顺利利的完成任务。他记得陆清瑜叮嘱过的，一定要将和他们两个有关的一切都带回来，所以不仅带回了有关物品，还带回了验尸仵作和捕快。陆清瑜极其满意，亲自查看两人尸体，翻检所带行李，发现除了安福见过的玉如意外，再无值钱物件，随身也只有不到一两银子，心中已然起疑，这点钱财出门，连山西都难去，又怎么会是逃难之人所备。雨水让仵作和捕快讲述所见所闻，不要漏掉任何细节。

    捕快终究和官府打交道多些，汇报案子早成家常，见了陆清瑜也不怯场，率先禀告道：“回禀大人，昨日午时，一位住在永定河边的农夫前来报案，说是他清晨辰时准备进城采办年货，走到永定河边的木桥准备过河之时，发现木桥护栏破了个口子，他当是哪个行人不小心掉了下去，便在护栏边查看究竟，没想到看见两个面皮紫黑的胖子浸在河水中，将河面的薄冰都砸了个大洞，眼见是不能活了，他一个老实巴交的农夫，瞧见死人早吓得丢了三魂七魄，跌跌撞撞跑到衙门告官。我们兄弟几个听说是命案，立刻跟在农夫身后，到了永定河边，果然发现两具男尸。我们将两具尸体打捞上岸，看清他们面目，正是锦衣卫要寻找的人犯，更不敢大意，又在河中寻摸一会，找到两人浸湿的包裹，确认农夫与此事无关，便立刻拉回尸体，通知衙门。”仵作又道：“他们将尸体拉回来，我亲自探查的，发现他们口鼻有泥沙，头顶有伤痕，还漂有酒香，初步猜测是两人逃命时饮酒过量，不小心失足掉到水里，又见他们尸体僵硬，初步猜测死于昨日深夜子时左右。”

    陆清瑜听他们两个说完，见两人目光坚定，底气十足，不像是谎话，又去检查遍尸体。他入锦衣卫多年，验尸比起经验丰富的仵作毫不逊色，他将尸体翻了个身，细细检查，发现背部尽是尸斑，不禁问道：“你们发现他时，他是什么姿势倒在水里？”捕快迅速答道：“一个面部朝下，一个侧身歪倒。”陆清瑜冷笑一声，心中已有主意，对两人道了声谢，便让他们回去当值。

    等两人走远，陆清瑜暗自思量，已经将那人筹划猜出七八成，想来那人定是先在第一时间将两个胖子溺毙，之后藏尸家中冰窖，不知通过什么法子，瞒过了守城军士运出尸体，再营造出醉酒坠河的假象，他不由得感叹道：“凭你千算万算，终究百密一疏，若遇到粗心的衙役，还真当是两个骗子行骗败露后，慌不择路失足而死。”安福从椅子背后探出脑袋，手里拿着先前见过的玉如意，问道：“发现什么问题了？”陆清瑜指着尸斑道：“刚才他们所说，这两人死时姿势如何？”安福只当陆清瑜没记住，不免嘲笑道：“刚说的你都记不住，真够笨的，他们两个死时，一个俯身躺着，一个侧身躺着。”陆清瑜如被雷击，原来安福完全没有领会自己意思，问他如同对牛弹琴，反而被嘲弄一番，陆清瑜面露苦笑解释道：“你懂其中道理，故而不明。若是俯身躺着，尸斑多在腹部或胸部出现，若是侧身躺着，尸斑多是在肋部出现，而这两具尸体所呈现的状况，可以推测出两人死时都是平躺在地，绝不是捕快见过的姿势。”安福似懂非懂，难不成两人溺死后，又自己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姿势？他联想到平日从徐雅处听来的奇闻鬼怪，吓得冷汗直流，朝着阳光处挪动几步，将玉如意横在胸前抵挡，口中不住念道南无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等字样。陆清瑜又扶额解释道：“你胡想什么呢？这说明他们掉入河中前已经死了，河水只是掩人耳目而已，定是手下人办差时偷懒，直接在桥上将尸体丢了下去，也不管他们落水的姿势。至于仵作说的死亡时间，应该是尸体在冰水中浸泡过，所以引起了误判。”安福终于明白，倒吸冷气，道：“原来他们是被人灭口了哦。”陆清瑜点头称是，又抢过他手中如意，放到蜡烛下细看，果然色泽通透，颜色鲜亮，水润无比，确是块上好的材料，再加上细细雕琢，定是个难的物件。

    既然幕后之人连数千两银子都舍得扔，肯将如此贵重的宝贝舍出来，不想再和这事扯上关系，肯定是个势力极大的主。再查下去，凶险万分。两人离开停尸之处，陆清瑜遥望衙门中来来往往的公人，竟无一个可以相信，独独身边的安福，虽然呆板无知，却饱含少年血性，比起宦海沉浮的官员不知要强多少，断然不会做出卖友求荣之事。他引着安福到了自己的屋子，确认周围无人，关紧门窗，细细打量他精壮的身体，眼神中尽是不舍，他想派安福做一件极其危险的事，远超过安福能承受的范围，由其是在敌暗我明之时，更加有性命之忧。安福被他盯他浑身不自在，忍不住说道：“有事只管吩咐，直盯着我做什么。”陆清瑜小声对安福交代道：“既然两个胖子被人灭口，更说明幕后主使是京城人物，只要能找到他，此案便可了结，你再辛苦辛苦，在京城中暗访数日，切记不要打草惊蛇，若是发现可疑之处，一定回来告诉我，切莫不可轻举妄动。”安福拍着胸口，毫不犹豫答应下来，丝毫不顾潜藏的危险，就要出去准备。陆清瑜赶着叮嘱道：“千万小心才是，千万小心啊。”安福头也不回，胡乱答应几句，就消失在门外。陆清瑜望着他背影，想起心疼的妹子，心中祈求道：“哥哥是为了国家大事，你可千万不要怪我。”

    京城某处，昏暗的地窖内，一只粗短的红蜡烛静静地燃烧着，照耀得一盘金银金光闪闪，勾的人挪不开眼。一个矮胖子负手面墙而立，他衣着华贵，旁边挂了个鸟笼，身后一名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恭敬地汇报完衙门里的举动，只等那人吩咐。那个胖子冷冰冰的，将整盘金银推出，饱含杀意道：“我已经杀了我的手下，他要是继续苦苦相逼，休怪我心狠手辣，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做的干净些。”那名锦衣卫将金银都倒进随行麻袋中，磕头领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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