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菲菲今晚并没有在家，而是约苏雨婷一起吃饭。

    十一黄金周结束了，她原本是想替苏雨婷庆功的。可是没想到，苏雨婷身边却跟着那个卓豫翎。

    卓豫翎也是几乎有同样的想法，所以早早便等在商场门前，与苏雨婷一同下班。

    自从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之后，程菲菲已经几天都没有单独与苏雨婷相处。她也在调整自己的心态，担心再次面对苏雨婷的时候，两个人会有些尴尬。

    说心里话，她还没有完全放下。所以整个晚上她都只是坐在苏雨婷对面，似乎不敢靠得太近，怕自己难以自控，更怕苏雨婷会再次选择逃避。这样刻意的感觉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但只要苏雨婷能够安心，她情愿为此牺牲。

    不过今天的苏雨婷却并没有表现出开心。从三个人坐在一起到现在，面前的食物基本没怎么动。她又喝酒了，一直在喝，无论程菲菲与卓豫翎如何劝阻，还是不停地倒满、饮下。

    这样的情景让程菲菲不得不想起那个晚上，所以她渐渐也开始喝，陪着苏雨婷一起，虽然为了不同的原因，却发泄着相同的苦闷。

    “雨婷，菲菲，你们都别喝了，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来庆功的吗？”卓豫翎有些担心地劝着。

    苏雨婷的脸颊已经绯红，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庆功？庆得什么功？十一黄金周吗？我已经将它们给搞砸了。”

    “是啊！我也搞砸了，搞得自己现在都不知道怎样面对你。”程菲菲也跟着起哄，嘴角边还挂着凄然的笑容。

    “你们都在说什么呢？什么搞砸了？什么不能面对？”卓豫翎见她们还要继续喝，干脆直接将两人的杯子夺下。

    苏雨婷一把抓住卓豫翎的手臂，注视着她说道：“为什么？豫翎，你说为什么？我的促销计划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计划没有成功？”卓豫翎虽然平时看起来呆呆的，但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傻。现在这样的情况，她也猜到是苏雨婷的促销计划出了问题。

    “我是真的努力了，在英国的时候都没有这样用心过。我甚至改变了自己的处事准则，向那些骗子的手段低头。但为什么还是做不好？连他那样的人都可以来嘲笑我。”

    “他是谁？”卓豫翎疑惑地问道

    “还能有谁，就是那个骗子。”

    卓豫翎似乎有些印象，记得苏雨婷曾经和自己提到过，被她称为骗子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人。“你是说那个在夜市上遇到的家伙？”

    “没错，就是他，那个叫少杰的家伙。为什么他在夜市上就可以，但我在商场中就处处碰壁。豫翎，你来教教我，你家超市不也是这样做的吗？你一定知道原因。”

    卓豫翎有些为难，转头看向程菲菲。而程菲菲这个时候却并不出声，手里摆弄着空掉的红酒瓶，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苏雨婷又再继续说道：“我们好不容易说服商家同意跟着一起打折，商品比以前便宜了很多。而且还找来工作人员的家人到商场营造气氛，请了表演公司，甚至买下几乎所有主流媒体的广告宣传。明明商场里的人变多了，明明销量涨上去了，为什么利润依然还是那么低？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不满的声音？菲菲、豫翎，你们知道答案吗？”

    “是啊！为什么呢？是我不够好吗？还是因为我们都是女人？”程菲菲仿佛自言自语地应承着。

    “女人？对，就因为我们是女人，这个商场，总会歧视女人。我跟父亲说过，女人上不了战场，可他就是不信，还说什么古有花木兰。都是骗人的，骗人的。”

    “女人有错吗？从出生开始，性别不是我们能选择的。但想要的是什么，不应该自己来决定吗？”程菲菲竟然眼角泛起了泪花。

    卓豫翎并不知道她们说的不是一件事，但此时见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情绪有些失控，不得不吼了起来：“你们都清醒清醒，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好不好？”

    苏雨婷其实并没有喝多，她只是想找一个发泄的出口，将心中的苦闷都说出来。

    此时被卓豫翎这样一吼，终于冷静些，长长吐出一口气：“豫翎，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同样的方法，却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

    卓豫翎见苏雨婷情绪稳定一些，总算放下心：“这些我也不懂，家里的超市始终都是我妈在管理，感觉也没那么复杂。其实，我觉得你倒是可以去问问那个少杰，既然办法是他的，他就一定会有答案。”

    “找他？不可能，他就是个混蛋，上不了台面的家伙。”似乎一提到吕少杰，苏雨婷的情绪就会变得很糟。

    “雨婷，你说的这个人到底怎样我不知道。不过既然你现在没有答案，又这样苦恼，我觉得应该可以试试。很明显，他的很多想法与你家集团里的那些人都不一样。可能他是错的，但你还是按照他的办法去做了。这也许就是冥冥中的安排，他给了你一个开始，那么最后也只能到他那寻找答案。”

    卓豫翎的话让苏雨婷心里有些茫然，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莫名其妙用了他的那些欺诈手段？难道真是冥冥中的什么原因？可是要自己再去面对这个人，苏雨婷却无比抗拒，到现在她还忘不了商场中的那次羞辱。同样的嘴脸，苏雨婷可不想再见到第三次。

    就在苏雨婷脑子游移不定的时候，程菲菲突然又说话了：“他...是谁？”

    看着程菲菲眼中复杂的神情，苏雨婷叹了口气。现在她算是清醒了，可是很明显，今天程菲菲已经喝多了。

    “我们还是送你回去休息吧！”

    “不，我不回去，他是谁？”程菲菲继续追问着。

    苏雨婷站起来，走过去扶起程菲菲：“他就是个讨厌的家伙，我们回家吧！”

    卓豫翎也过来帮忙，任由程菲菲口中拒绝着，坚持将她扶了出去。

    只有程菲菲是开车来的，不过她此刻的样子，别说开车，恐怕连自己家都不认识。没办法，卓豫翎只好在路边截下辆出租车，扶程菲菲和苏雨婷坐上去。

    先送程菲菲回家，眼看着家里的佣人将她扶进去，卓豫翎这才安心，又将苏雨婷送回去。

    下车的时候，苏雨婷平静了很多，她不希望被父亲看到自己那个样子。

    “豫翎，今天谢谢你。”

    卓豫翎摇头，脸上挂着微笑：“没什么，雨婷，做个好梦，有什么事随时找我。”

    苏雨婷突然觉得卓豫翎和平时有些不同，她变得那样可靠，那样值得依赖。苏雨婷不知道哪样才是真正的卓豫翎，不过她很清楚，这是个自己很珍惜的朋友，这样就足够了。

    到家的时候父亲还没有休息，似乎在等自己。苏雨婷有些愧疚，父亲身体还没有好，却要为自己担心。

    “爸，我回来了。”

    苏万豪能闻到女儿身上的酒气，不过见她应该并没有什么，便不再追问。“回来就好，你也累了吧！早些去休息。”

    “爸，商场里的情况...”

    苏万豪摆摆手，不让女儿继续说。“你先去休息吧！商场里的事明天再说，别太辛苦，一切有爸呢！”

    苏雨婷情绪突然有些激动，但她不希望父亲看到自己脆弱的样子，忙别过头：“那我去睡了，你也早些休息。”

    苏雨婷逃回房间，将自己埋到被子里。没一会儿，柳姐送来牛奶。苏雨婷依然没有出来，听到柳姐将牛奶轻轻放在了桌上，人也退出去之后，她才探出头，眼角已经满是泪水。

    这个晚上她始终没有睡着，脑海中翻来覆去飘过无数张脸，有董事会上的那些人，有父亲、有程天宇。

    想到程天宇，苏雨婷自然又想到了宋妍湘、郭琪盈。然后程菲菲的脸跃了出来，尽是她今晚喝多的样子。还有卓豫翎，下车时那最后的告别。

    苏雨婷想到了英国，仿佛又见到珍妮她们，自己还站在舞台上，面对着台下的欢呼声。突然台下出现一张讨厌的面孔，是那个家伙，他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自己怎么会唱歌给他听？

    吕少杰让苏雨婷的思绪渐渐拉回来，她开始重新斟酌卓豫翎的那番话。真的只有那家伙才有答案吗？真的要再去面对那张讨厌的脸吗？

    苏雨婷有一万个不情愿的理由，但再次回想起父亲看向自己的眼神，想起他在病床上，依然关心着促销计划的样子，苏雨婷的心就好疼。如果找不到答案，商场没有改变，自己要怎样去面对董事会、面对父亲？离开万豪国际没什么，背负失败者的罪名无所谓，可是父亲对自己的期望，对自己的信任，便都会成为董事们的笑柄。

    当初选择暂时进入集团，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如今这样的结果。也许任个性逃也就逃了，但真的就能够逃过自己的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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