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的时候，柳姐做好早餐，苏万豪坐在餐桌边，看着手机上的新闻。

    苏雨婷顶着有些发黑的眼圈缓缓走下来，苏万豪看到女儿这样，知道是没休息好。招呼她在身边坐下，问道：“怎么？睡得不好？”

    “爸，关于商场黄金周的促销计划，我没有做好。”

    苏万豪放下手机。今天各大媒体针对万豪国际的报导少了很多，那些供应商的抵制声音也已经不见。很明显，自己的运作和程国富同媒体的沟通见到了成效，眼下的危机总算度过去了。

    当初关于女儿的促销计划他也没有信心，从开始就是抱着失败的准备。不过这些天来见到女儿为这次计划努力的样子，他已经改变了最初的想法，希望能够借这个机会，让女儿真正融入商场，融入集团。

    “雨婷，黄金周的确结束了，但你却不能轻言自己的失败。一个商场的经营模式转变必然需要过程，也会遇到很多困难。只有在这些困难中我们才可以发现问题，从而解决问题。你做过的努力我都看到了，怎么能说是没做好呢！董事会不是还没有调你回总部嘛！你就应该坚持，看看是不是哪里还可以调整得更好，让你的那个计划完善起来，谁说就不能改变现状？”

    “可是爸，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苏雨婷委屈地说道。

    苏万豪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当初你在董事会上刚提出这个计划的时候，也说不知道该怎么做。可你现在不是做了这么多，也做得很好。雨婷，相信自己，如果有困难，就多听听别人的意见，天宇、文亮在这方面都有经验，会帮助你的。”

    苏雨婷似乎有些犹豫：“爸，你真的不怪我吗？”

    “我为什么要怪你？你是我的好女儿，爸爸永远为你骄傲。”

    ————

    来到商场之后，父亲的那句话一直在耳边萦绕着。苏雨婷看着变回冷清的商场大堂，看着各家店铺里没精打采的工作人员，心里终于有了决定。

    她将工作上的安排都交给了李文亮，也没通知司机老赵，就这样自己一个人按照记忆中的位置，一路找到聊吧。

    聊吧这个时间还没有开门，苏雨婷站在大门口心中又开始顾虑，自己这样来找他是不是太冲动了？

    对面是一家咖啡店，看起来也是刚刚营业。苏雨婷索性走进去，点上一杯拿铁坐在窗边的位置，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聊吧的大门。

    昨夜的无眠让她多少有些提不起精神，温热的咖啡带着淡淡苦涩流入身体，让她渐渐感觉这个秋天不再那么萧瑟。

    苏雨婷想到夜市那个晚上走进聊吧，里面昏暗的环境莫名使她紧张。吧台那个爱笑的女孩显得如此格格不入，她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打工？那间显得脏乱的休息室，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垃圾食品，若不是赵叔在身边，那个晚上她也许真的会报警。

    不过最后那个讨厌家伙的一番解答，似乎振振有词的长篇大论，仿佛他又变成了另外一个样子。是那些话影响到了自己吗？所以在董事会上才会说出如此不切实际的促销计划？难道潜意识中自己也相信了他的那些谬论？

    可他为什么会跟自己说那么多？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理会自己。当时自以为的正义，现在想来不过是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好胜心罢了。

    如果那个侃侃而谈的他才是真正的他，那么商场中羞辱自己的又是谁？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看得一文不值？在自己面前，他凭什么可以傲慢无礼？

    不过，今天的结果似乎证明他也许是对的吧！所以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的把戏，那些嘲笑就像是在预言。

    苏雨婷抬眼再次望向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聊吧的大门已经打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力吐出，这次她不再犹豫，起身走出咖啡店。

    笑笑开门的时候，没想到里面休息室的灯还在亮着。她以为是昨晚忘记关，走进去才发现吕少杰竟然睡在里面。

    可能是笑笑吵醒了吕少杰，他此时睁开眼睛，睡眼惺忪地说道：“笑笑你来啦！”

    “少杰哥，你怎么睡在这？”

    吕少杰翻身坐起，用手使劲揉搓了几下脸让自己清醒过来。“昨晚家里水管漏了，家具都泡在水里，没法住人，干脆就过来对付一下。”

    “怎么没去晓峰哥家？”笑笑帮吕少杰倒了杯水。

    吕少杰接过喝了一大口：“他那跟个狗窝似的，我可受不了。这挺好的，大门一关，安静。”

    “哦！那房子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一直泡着啊！”

    “晓峰认识这方面的人，已经找人帮忙处理了。”

    正说着话，孟芊芊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急匆匆走了进来。

    “今天来这么早？”吕少杰随口问道。

    “还不是因为你。家里出事也不告诉我，跑这来将就，怎么就没有个你能睡觉的地方吗？”孟芊芊没好气地数落着。

    “你怎么还知道了？”吕少杰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

    “还不能让我知道吗？”孟芊芊白了吕少杰一眼：“要不是罗晓峰给我打电话，你是不是想一直瞒着我？”

    “这家伙嘴就是快，没那个必要搞得人人皆知，好像我无家可归一样。”

    其实罗晓峰也不是故意说的，他每天都会按时到孟芊芊家楼下，等孟芊芊一起来聊吧已经成为了习惯。但是今天因为吕少杰家的事，看时间应该是赶不过去了，便打电话给孟芊芊说明，没想到就说漏了嘴。

    孟芊芊原本与吕少杰是邻居，两人从小感情就好，仿佛一家人似的。不过自从吕少杰的父母离世，也许是住在那里睹物思人，吕少杰便到外面租了个房子。孟芊芊劝过他很多次，自己家一直空着也不是那么回事。可吕少杰总是借口外面方便，距离聊吧也近些。

    这次租住的地方又出了这样的事，孟芊芊就更不希望他在外面继续住下去。

    “少杰，回家吧！你那我每周都会去打扫，再这么空下去，就一点人气都没有了。外面终究不方便，你说今天这样的事都发生过多少回了？”

    吕少杰只是笑着摇摇头，却并不回答她。不选择搬回去，父母是一方面，其实也有孟芊芊的原因。孟芊芊对自己的感情他怎么会不知道，可吕少杰很清楚自己的内心，孟芊芊只是妹妹，不可能改变。有些话还跟她解释不通，吕少杰很了解孟芊芊的性格，所以不如先躲着。

    孟芊芊拿吕少杰这样也没有办法，暗自摇摇头：“就算不想回去，也可以去我那里呀！怎么还不能给你腾出一个房间，就是睡客厅也比这里强吧！”

    “叔叔阿姨年纪都大了，我这样进进出出的太打扰他们。”吕少杰继续找着借口。

    “我爸妈可没少让我劝你，你能过去他们高兴着呢！”这点孟芊芊是真没骗他。孟芊芊的父母是看着吕少杰长大的，一直就把他当自己的儿子看待。如果知道今天这样的事情，也一定希望吕少杰可以搬过来住。

    “行，我考虑考虑再说。”吕少杰依然敷衍着。

    孟芊芊知道他都是借口，但又有什么办法呢！这两年，同样的话都不知道说过多少次，结果从未改变过。

    “好啦！还没吃东西吧！我买了些包子和粥，趁热吃点。”

    他们这样似吵非吵地说着，笑笑早已经出去收拾店面了，却没想到第一个客人竟来得这样快。

    “欢迎光临聊吧。”笑笑礼貌地打着招呼，但感觉面前的这个女人有些眼熟。

    苏雨婷再次走进聊吧，虽然这回是白天，但心中的那种忐忑不安依然没变。

    “你们老板在吗？”苏雨婷问道。

    笑笑终于想起她是谁。“原来是你？找我们老板有什么事？”

    苏雨婷看着笑笑满眼戒备般的样子，知道她还记得自己，不过跟她也说不清楚。“我还是自己进去找吧！”

    眼看对面这个女人就要绕过吧台，笑笑忙拦在她身前。明显上次她来就是闹事的，今天聊吧才刚开门，可不能让她再那样闹起来。

    “你拦着我干嘛？我真找你们老板有事。”苏雨婷眉头微微皱起来。

    “对不起，我们还没有正式开门营业，暂不接待顾客。”笑笑寸步不让地说着。

    “我又不是顾客。”

    “那也不行。”

    笑笑的个子不高，比苏雨婷矮差不多半个头，这样挡在苏雨婷面前，怎么都感觉像个孩子的胡搅蛮缠。苏雨婷有些没有耐心，伸手就想去推开笑笑。

    笑笑也有些恼怒，挡开苏雨婷的手，就要与她继续纠缠。

    就在这个时候，罗晓峰从大门口走了进来。“干什么呢？谁欺负我们家笑笑？”

    听到罗晓峰的声音，笑笑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身体挺得更直，对着罗晓峰说道：“晓峰哥，这个女人又跑来闹事。”

    苏雨婷闻声转头，罗晓峰正好看清她的脸，表情明显变得不悦。“哟！碰瓷的，你怎么还敢来，这里不欢迎你，给我出去。”

    说着，罗晓峰就准备过来拉苏雨婷离开。不过他突然想起之前在商场中，这个女人好像是万豪国际的大小姐来着。罗晓峰的手又放了下来，与这些有钱人家的小姐，还是少些接触的好。

    苏雨婷刚刚见罗晓峰想要来抓自己，心中有些害怕，身体都僵硬了一下。不过现在他放弃了动作，苏雨婷总算稍感安心些。“我不是来找你的，叫那个少杰出来。”

    “我们很熟吗？少杰也是你叫的？”罗晓峰小心地绕过苏雨婷，与笑笑站在了一起。

    “那我应该叫他什么？”苏雨婷不解地问道。

    “怎么着也该叫声少杰哥，不过相信他也不希望有你这样的妹妹。所以，一声吕老板，不委屈你吧！”

    “吕老板？哼！”苏雨婷冷哼一声：“那就叫你们吕老板出来吧！”

    “没空。”罗晓峰直截了当回答着。

    “你...”苏雨婷气得直咬牙。但这次她是来找人家帮忙的，如果再闹起来，被他们就这样赶出去太得不偿失。

    苏雨婷强行压下火气，对着罗晓峰说道：“我这次来是真有事找他帮忙，不是来闹事的，也请你尊重一下别人。”

    “帮忙？”罗晓峰愣了一下。“开玩笑吧！你是大小姐，我们这样一家小店，能帮你什么忙？”

    “你让他出来就知道了。”苏雨婷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这般忍让。

    罗晓峰思索一下，说心里话，他也不是存心想找这个女人的麻烦。只是前车之鉴放在那里，几次遇到她最后都没什么好事发生。

    不过今天这女人是自己一个人来的，刚刚进来的时候，也没看到门口有什么保镖、打手。她说要找少杰帮忙，难道还真有需要少杰解决的事？

    想来想去也没有个结果，最后罗晓峰还是决定看看再说。

    “少杰，有人找。”

    吕少杰和孟芊芊其实早就听到外面的声音，开始还以为罗晓峰来了，在那跟笑笑打趣呢！

    听到叫声，吕少杰才终于手里拿着个包子走出来。“谁啊？”

    “之前那个碰瓷怪。”罗晓峰回答着。

    “什么碰瓷怪？”吕少杰莫名其妙地走过来，看到苏雨婷，先是愣了一下，跟着说道：“是你？找我有什么事？”

    “你好吕老板，我叫苏雨婷，是万豪国际的董事长助理。”在说到自己名字的时候，苏雨婷特意加重些语气，对那个碰瓷怪的称呼她早就听不下去了。

    孟芊芊这时也跟了过来，她对苏雨婷的印象自从商场那次之后便急转直下，此刻脸更是冷了下来：“这位大小姐，你来我们聊吧做什么？我们这间小庙可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苏雨婷出奇地保持着冷静，并没有理会孟芊芊的风凉话，只是盯着吕少杰。

    “苏大小姐。”吕少杰点着头：“幸会了。如果你是来光顾我们聊吧的，我们欢迎，请在吧台登记，笑笑会帮你安排。如果你还有别的事，那么对不起，我们这里开门做的正经生意，应该碍不到你大小姐的眼。”

    “吕少杰...”苏雨婷脱口喊道，不过她马上就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又失控了，今天的目的不允许她发脾气。

    “吕老板，之前我们的确有些误会，不过，今天我是来找你帮忙的。”

    吕少杰冷笑一下：“误会？没有，我们怎么可能有误会。你是大小姐，我们是平头老百姓，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帮忙就更谈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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