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时候都会犯蠢，区别是有的人蠢是因为善良，有的人蠢是因为丑恶。

    因为计划以后定居新西兰，为了在新西兰买房子，容不易把济南的房子卖掉了，现在新西兰房子一时半会儿卖不掉，与兄弟姐妹商量后，他暂时住在母亲留下的房子里。房子建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小区环境差，说是两室两厅，但是每个房间都很小，厕所还是蹲坑，张之薇实在住不习惯，跟父母哭诉后，张好妹把一套闲置的房子借给他们住，夫妻俩才算是安置下来。

    容不易没有跟张之薇说实话，新西兰的房子他不想卖，他想先在济南凑和几年，他喜欢新西兰天高地阔自由自在的感觉，想等张之薇过世后，他还回新西兰。他这一生，没过几年开心的日子，小时候家里穷，长大了好不容易找份工作还破产了，遇到张之薇以为遇到了天使，过了几年快乐幸福的日子，没想到生活变成了烂泥潭。唯一庆幸的事，是他后来把自己挣的钱攒了起来，他没日没夜地跑出租，攒了一些钱，之所以偷偷地存起来，不让任何人知道，是因为他实在怕了张之薇和女儿容非有一分花一块的样子。

    张之义和庄敬没有想到，他们还会看到女儿因为和丈夫吵架回娘家的这一天。

    庄敬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接张之义，张蓁蓁抱着儿子气呼呼地进了门。她接过已经睡着的外孙，小声呵斥：“这么晚把孩子带出来，你作什么？”

    看到张蓁蓁眼泪汪汪一脸愤恨的样子，问怎么回事。听张蓁蓁说我要离婚后，她没有往心里去，不以为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夫妻之间鸡毛蒜皮的吵闹很正常。她给高晓佳打电话，让她去接李云程和张之义。

    听高晓佳说女儿回家时，张之义以为是回家拿东西，没想到是因为吵架，不，还没有开始吵，只是张蓁蓁单方面翻脸。

    张之义一进门，看到张蓁蓁坐在沙发上掉眼泪，给她倒了一杯水，她接过杯子几口喝完，说：“再倒一杯。”张之义递上第二杯水，心疼地说：“你慢点儿喝，小心呛着。”

    听到敲门声，三个人都明白是李自勤追来了。张蓁蓁气呼呼地说：“不开，谁都不能开。”

    庄敬没有理他，一手抱着因为动静太大睁开眼睛的孩子，一手打开门，让李自勤进来。李自勤想把孩子接过去，庄敬示意他去劝蓁蓁。

    庄敬哄好孩子放到床上，担心孩子醒了大人不知道，不敢关卧室门，小声问：“什么事吵得半夜回娘家？”

    张蓁蓁眼泪汪汪：“爸爸，妈妈，我要离婚”。虽然是撒娇的语调，但还是听出了委屈。

    庄敬看李自勤，李自勤表情十分无奈地坦白：“今天晚上我们几位同学一起吃了顿晚饭。”

    张蓁蓁气愤地大声嚷：“你敢说为什么吃饭吗？”

    庄敬急忙看了一眼卧室，看外孙睡得安稳，压低声音说：“你小点儿声，别吓到孩子。”转而问李自勤：“然后呢？说重点。”

    李自勤沉默了几秒，老老实实回答：“有一个同学过生日。”

    张之义不解地问：“同学过生日，你们俩为什么吵架？”

    庄敬大概明白了其中的曲折，笑着说：“是女同学吧。”

    李自勤点点头，庄敬接着说：“你们以前是谈过恋爱，还是这个女同学以前对你有好感，现在还没有结婚，要么是没有男朋友，要么是刚失恋。”

    李自勤惊讶地看着她：“她和男朋友前几天分的手，今天过生日，有一个同学提出来给她过生日，帮她散散心，我就去了。”

    张之义更不明白了：“没听出什么问题啊？人家和男朋友分手，你们为什么吵架？”

    庄敬白了他一眼：“后来呢？”

    李自勤更加敬佩岳母的敏感了，后来就到了吵架的起因部分了：“吃完饭，那位女同学喝得有点儿多了，在酒店门口哭，让蓁蓁看到了。”

    庄敬明白了：“是你那位前女友抱着你哭了吧。”

    李自勤尴尬地笑了笑，又觉得不应该笑，急忙绷起脸：“不是前女友，真的就是同学。”

    张蓁蓁委屈又气愤：“她抱着你哭，你为什么不推开？”

    听到这里，张之义不高兴了，厉声重复着：“你为什么不推开？”

    庄敬问李自勤：“你想怎么解决？”

    李自勤一脸懵，怎么解决？能怎么解决？不是应该一起劝解蓁蓁吗？

    庄敬接下来的话，让他的心冰凉一片：“自勤，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们是几个同学一起吃饭，她为什么要抱着你哭，而不是抱着别人哭？”

    张之义的火气已经快压不住了，咬着牙说：“你解释一下，为什么要抱着你哭？”

    李自勤看看庄敬，看看张蓁蓁，再看看张之义，他认为解释几句，就会雨过天晴的事，怎么会越来越严重了？

    本来只是眼泪汪汪的蓁蓁，被父母完全站在她这一方的情绪感染得更加委屈，眼泪哗哗地流，边哭边说：“我以前就问过你喜不喜欢她，也说过你要是喜欢她，我就和你分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直有来往。”

    庄敬严肃地说：“自勤，你是不是认为自己只是很善良，不忍心伤害她，你学心理学这么多年，边界感这个词应该不陌生吧。不清不楚是男女关系大忌，你同学也好，朋友也罢，别说是失恋，就是爹妈死了，都不能抱着你哭，这是做人的底线和原则，这一次她抱着你哭你不推开，下次就能进一步。还学心理学的，我看你心理就有问题。今天晚上你先回去吧，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蓁蓁为什么生气再说吧。”

    李自勤的头“嗡嗡”地，心跳加速，都不知道怎么出的门。在小区里徘徊了一会儿，头脑冷静下来，感觉自己不能回家，会让父母不安。

    敲开李云程家的门后，他从来没有感觉叔叔像今天这么亲，一声抑扬顿挫的“二叔”叫得李云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了看墙上的表，已经是深夜十一点，李云程看着手足无措的侄子：“说吧，犯什么错了？”

    李自勤笑出了一脸惨相：“二叔，这回可能麻烦了。”

    李云程看着他：“你借高利贷了？”

    高晓佳穿好衣服从卧室出来，肯定地说：“他这是出轨被老婆抓住的表情。”

    看他不否定，李云程以为是真的，恨铁不成钢地开骂：“我们老李家的脸算是被你丢光了，你学什么不好，非要学出轨，你还不如借高利贷呢。”

    高晓佳追问：“蓁蓁是不是回娘家了，你追去人家不给你开门，所以你就到我们家来了？”

    李自勤第一次感觉女人太聪明了，不，是他太笨了，反应太慢，林心一下扑到他胸前大哭，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推开，就看到了一脸震惊表情的张蓁蓁抱着儿子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他吓坏了，更忘记了推开林心，直到蓁蓁坐上出租车才反应过来。

    听李自勤说完整个过程，以李云程和高晓佳对庄敬的了解，这回李自勤不脱层皮怕是过不了这一关，弄不好就会真的离婚。张蓁蓁是什么人，庄敬是什么人，李云程太了解了，那不仅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主，更是可以断臂求生的狠人。听说大学时因为这个女人已经闹过一次分手后，李云程气得把手里的遥控器砸到了侄子头上：“你这是欺负蓁蓁好骗啊。”

    李自勤摇头，急忙解释：“没有，我没有骗蓁蓁，从来没有骗她。是另外一个男同学打电话约的我，虽然我知道是给林心过生日，我想着八九个同学一起也没有什么才去的。”

    李云程叹息着：“你好好想想怎么解释吧，你那个岳母不会允许你和别的女人暧昧不清的，你看你岳父被修理得连个母苍蝇都不敢靠近。”

    高晓佳听了哈哈大笑，觉得场合不对，赶紧闭上嘴，又忍不住，就成了“哼哼”的冷笑声。

    李云程顾不上她，急忙给庄敬打电话，问需不需要给孩子拿东西。庄敬没好气地说：“我们家里准备了全套孩子用的东西，什么都不缺。孩子是蓁蓁的，谁都不能打主意。”

    李云程看着已经蔫头耷脑的侄子，有点儿心疼：“今天晚上就在我家凑合一下吧，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笑了一下，自嘲地说：“没多大事儿，你看二叔我也离过婚，不也过得挺好吗。”

    李自勤后悔还不如不来呢，本来只是心烦，这下成了心凉了。

    张蓁蓁看着一脸同仇敌忾的父母，心里又酸又甜，起来活动了几下胳膊和腿：“第一次感觉我的后台这么硬，我终于理解网上为什么说要善待远嫁的女儿了，有委屈第一时间冲回娘家的这种感觉，一个字，爽，要是无处可去，还不得把我憋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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