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到单位后，李云程想和张之义解释一下李自勤的事情，办公室里有几位同事在汇报工作，张之义知道他的来意，冷冷地对他说：“我只听我蓁蓁的说法。”

    李云程扭头走了，友谊的小船昨天刚刚有平稳的迹象，今天又翻了。反正天天翻，他也不在乎了。回到办公室，他给高晓佳发微信，让她对庄敬的态度好一些。高晓佳回他：没法好，今天犟娘们请假了。李云程的心情一下子好起来，犟娘们，这个词实在太准确了。庄敬要是钻了牛角尖，别说是十八头牛拉不回来，一百八十头都拉不回来。他咬着后槽牙“唉哟”几声，想用什么言语劝说庄敬时，外甥媳妇黄苒敲门走了进来：“小舅，李自勤和蓁蓁怎么回事？他们好成那样，还能吵架啊。”

    李云程问她怎么知道的，黄苒说是她婆婆，也就是李云程的大姐打电话来问的。一会儿又接到了李自红的电话，李云程头疼地回答她说离婚是谣言，让她不要信。黄苒说村里人都说李自勤和林心好上了，她婆婆不相信，李云程称赞大姐是智者，所以才说谣言止于智者啊。

    见事态严重，李自勤的行动十分迅速，晚上就把约饭局的同学马力来带到了庄敬家里，让他帮忙解释清楚。

    有马力来，张蓁蓁不好意思不让他们进门。马力来一脸的假笑：“弟妹啊，不要生气了，是我做得不对，林心说和男朋友分手了，很难过，想让我们大家陪她过个生日。我们几个大学时不是老铁吗，经常一起打球，我就约了自勤。你放心，自勤一直洁身自好品性高洁坐怀不乱，他心里只有你，你是知道的。”

    抱着孩子的张蓁蓁一脸不相信：“你说，是你叫上李自勤的，还是林心让你叫的。”

    马力来一犹豫，张蓁蓁冷笑着说：“你上大学那会儿就给他们遮遮掩掩，我儿子都这么大了，你还想糊弄我呢。”

    马力来讪讪地笑着：“按理说你们的事我不应该掺和”，张蓁蓁打断他：“你没少掺和啊，要不是你从中间传来传去，他们早就不联系了吧。”

    看着张蓁蓁脸上讽刺的表情，马力来脸拉了下来，他不高兴了，他不管了：“弟妹，今天当着你的面我发个誓，今后我马力来绝不会再把他们俩个约到一起吃饭，我保证他们再见面和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说完感觉不解气，剜了一眼李自勤：“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约李自勤任何活动。”

    马力来走后，张蓁蓁逗儿子，不搭理李自勤。

    李自勤坐到沙发上，一点儿一点儿靠近，试着伸出手去抱孩子，没想到一直喜欢粘着他的儿子转了性，把头趴到蓁蓁肩上不理他。

    事情还是让李自勤父母知道了，一通数落下来，父亲问他：“要是蓁蓁当街抱着一个男人，你看见了会怎么做”，当然是上去一脚踹开，想到这里，本来感觉自己冤枉的李自勤出了一身冷汗，不是张蓁蓁小题大作，是真的生气了。

    李云程以丢了手机为理由调出了那天晚上饭店门口的监控录像。双方父母、李云程夫妻和儿子李自扬、李自勤和张蓁蓁加上庄敬委托的离婚律师，十个人坐在一起看录像。刚出酒店时，林心走在前面，李自勤走在后面，中间隔了一个女人，大家挥手告别，中间的女人和另外一个男人走了，林心摇晃了一下，倒在李自勤胸前。然后是张蓁蓁扭头就走，李自勤想推开林心，一下子没有推开，又推了两三下才推开，快步去追张蓁蓁。出租车启动，李自勤用手机叫车，然后在原地转圈，林心走过去，李自勤摆手。

    看完无声电影一样的录像，李云程叹息了一声：“大家都看清楚了，完全是一场乌龙，跟自勤没任何关系，自勤有多爱蓁蓁，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蓁蓁冷静冷静，咱们大人也都冷静一下，把事情往好处做。”

    李自勤父母猛点头，律师不说话，张之义不高兴地说：“这个女人明显存心不良，四五个男人呢，她为什么不扑别人？以前庄敬老说苍蝇不叮呒缝的蛋，我今天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有缝的蛋。”

    李自勤看着蓁蓁明显憔悴下来的脸，心疼万分，虽然事情完全是意外，但他确实有责任，他一直不想伤害林心，可以帮的忙他都会帮，可以做的事情他都会做，一直以为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就可以，一而再再二三地帮助林心，实际上是给林心留了幻想，也让蓁蓁认为自己对她的感情不纯粹。

    他正想着怎么解释，手机响了，他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大家都看到了跃动的名字。他本来想挂掉，张蓁蓁伸手按下了接听键：“自勤”，称呼是一直以来使用的称呼，在当下的环境中听起来却别扭起来。要是直接挂断，更显得做贼心虚，李自勤别别扭扭地问：“有什么事吗？”林心的声音温柔如水：“自勤，我听马力来说你和张蓁蓁要离婚，是吗？”李自勤低下头，心虚地说：“没有的事，你别听马力来说胡说八道。我还有事，先挂了。”

    张蓁蓁按住他的手，不让他挂断，林心的声音急切：“自勤，你先别挂，我没有别的意思，我觉得你和张蓁蓁并不合适，她性格霸道，做事强势，说话不讲道理，和她生活一辈子你不会幸福的。我们都是农村来的，张蓁蓁生活条件优越，上学时微信里零花钱都上万，她不会理解你的辛苦的。”说着抽泣起来。

    张蓁蓁气笑了，对李自勤说：“你们平时一起就是这么议论我的？”

    庄敬拿过电话：“难为你这么为一个有妇之夫着想，辛苦你了。你说错了，张蓁蓁上大学时微信里的零花钱不是上万，是十几万，怎么了？和你有一分钱关系吗？关你什么事了？”

    “你是谁啊？你为什么拿着李自勤的电话？”

    “我是张蓁蓁的亲妈，李正谦的姥姥，现在暂时还是李自勤的岳母。”

    林心立刻挂断了电话。

    屋里安静地只听见呼吸声。李自勤父母认为儿子真的和林心有事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惭愧地低下了头。李云程和高晓佳看着李自勤，示意他说话。

    张之义站起来：“这插队的都来了，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离婚。”

    庄敬也站起来：“我就不留大家吃饭了，各回各家吧。”

    李自勤的父亲站起来：“对不起啊，亲家。”走到楼下，头“咣”地磕在一棵大树上，李云程急忙扶住他：“大哥，你别着急，我相信自勤不是那样的孩子，只要说清楚就行了”。

    李父走路腿都是飘的，喃喃地说：“我就说我们家哪有那么好的福气，能娶到蓁蓁这样的媳妇，真的就守不住啊。”

    李自勤一家都转移到了李云程家。

    听着父母一排子唉声叹气，李自勤反倒冷静下来：“我不离婚。”

    高晓佳手食指点了点他的头：“离不离你说了算吗？你看那一家子张狂的，我都后悔这些年对他们那么好，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了不起。住套破三室，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

    李父李母明显是懵圈状态，人都傻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出轨这种事会发生在儿子身上。儿子对张蓁蓁有多好，他们是看在眼里的，所以，他们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的儿子和叫林心牵扯不清。

    李父用手呼拉了几把脸，声音颤抖着说：“也就是说，现在林心逼上门来了。”

    李母一听这话，直接哭了，哭自己命苦，哭自己孙子命苦，一边哭一边说：“离了婚，我还是跟蓁蓁，帮她带孩子，儿子我就不要了。”

    李云程反而冷静下来，他紧握着双手说：“我们不要乱了阵脚，我了解庄敬，她这是趁机给自勤一个严厉的警告，她这种痛打落水狗的办法在张之义身上已经总结出了成功的经验。关键是自勤需要拿出一个再不和林心来往的态度来。”

    李父当即表态：“不来往，不来往。”

    李自勤的头仰靠在沙发背上，心里冰凉：“现在的问题不是妈，是蓁蓁，上大学时，我就给蓁蓁写过保证书，保证和林心就是同学关系，不会有超出同学以外的来往。如有违反，当即分手。”刚才林心打电话的时候，他看到了蓁蓁的眼神，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讽刺、嘲笑和冰冷。他想起来，以前他是当着蓁蓁的面把林心拉黑了，林心说马力来经常需要她帮着联系事情，总用马力来的手机给他打电话不好，他就把林心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他被幸福冲昏了头脑，大意了，而且做了妈妈的蓁蓁不再是那个大二的小女孩儿，一个保证书就可以哄好。

    电话再次响起，名字显示仍然是林心。这次高晓佳没有客气，直接挂断后加入黑名单。边操作边说：“这样的人你还不拉黑，这不是给那一家子张狂人上眼药吗？”

    微信又响起，高晓佳继续拉黑。

    两分钟后，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高晓佳直接挂断：“这完全是个疯子，不闹得你离婚不罢休啊。”

    一家子商量不出办法，悻悻而散。

    高晓佳急得直掉眼泪，她既心疼张蓁蓁，也心疼李自勤，埋怨庄敬心狠：“这个犟娘们，修理起人来，真是下狠手。”李云程把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安慰：“你放心吧，这只是庄敬的手段，不会真闹到离婚，庄敬有分寸，现在最怕的是张之义瞎搅和。还什么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他才是那个有缝的蛋。”

    ＊

    庄敬和张之义在生活中有很多分歧，但是在女儿的问题上思想空前一致，默契地形成了统一战线，临时请了一位亲戚白天帮着带孩子，让张蓁蓁有时间出门上班，办自己的事情。

    张之义把出差任务全部都转交给别人，晚上也不出去应酬，下班就回家帮着做饭照顾孩子。一家人感情和谐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无事可做的李家父母，天天把唠叨李自勤作为主业，郑重表态如果真的走到离婚那一步，他们认孙子，不认儿子。

    李自勤在父母的唠叨声中把大脑放空，想起蓁蓁额头上月牙形状的伤疤，心里酸疼，这一生，如果没有了蓁蓁，他活不下去，活着也会成为行尸走肉。

    张蓁蓁住在娘家，张之义到女儿家拿了一次东西，按照清单装了两个行李箱，看李自勤的眼神里充满了幸灾乐祸。李自勤不明白，不应该痛恨，或者是厌恶吗？为什么是幸灾乐祸呢？

    在李自勤为了林心的事焦头烂额的时候，他没有想到，解围的人和事正在路上飞奔而来。

    张蓁蓁闹着要离婚，作为闺蜜之一的车婳婳不相信，她对丈夫马力来说：“李自勤能出轨，简直开玩笑，他怎么可能看得上林心那样的人呢。”马力来没有接话，车婳婳怎么看怎么感觉他一副心虚的样子，要看他手机，马力来不给，背过身去删消息，车婳婳夺过手机，看了两眼，气得把手机摔在了地上。

    李自勤收到了张蓁蓁发来的一条视频，下面是哈哈大笑的表情。李自勤点开，是林心当街被打的画面，打人的是马力来的老婆车婳婳，标题是“原配当街暴打小三。”

    车婳婳在马力来的手机中发现了给林心的转账记录，每次都是五千元。又查了马力来的银行卡，发现两年来，他一共给林心转了三万多元。马力来解释说是借给林心的，车婳婳立刻打电话给林心，要求还钱，林心说没有借过，车婳婳在事务所办公楼下堵到她，本来是想把钱要回来就行，但是林心骂车婳婳身材扁平，没有女人味，车婳婳不会骂人，直接动了手，被路过的人拍了发到网上。

    张蓁蓁在微信上问他：就问你这个女人疯不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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