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儿走到管事旁边，笑着问道:“请问章管事，咱们现在走的这座山叫什么名字？可真够大的。”

    章管事正吃着干粮，听他这么问，瞟了他一眼，道:“你第一次出远门？”

    “是的，家里人不放心。”杨辰笑说着，看到管事吃的也是馒头配咸菜。

    便说道:“这么巧？我带的干粮也是馒头，是我娘亲手做的，章管事要不要尝尝？”

    “不用。”章管事没什么精神，在马上颠了这大半日，身上难受得很。

    杨辰又道:“咸菜我也带了，出门前我娘用油炒香，里面加了炸得酥脆的花生米，您要不要尝尝？”

    章管事被他说得来了兴致，道:“那就尝尝。”

    杨辰便从包袱里掏出一只小罐子，打开一看，原来炒过的大头菜，用香油芝麻花生米拌了，虽然天冷，但还是能闻到浓郁的香油味。

    章管事用勺子舀了一些，夹在馒头里，一口下去，齿颊留香。

    他边吃边点头，不一会就吃完一个馒头。

    他拍拍杨辰的肩膀，道:“你小子有口福，这咸菜真不错。”杨辰笑嘻嘻的，又问起刚才的问题:“这山走出去要多久？咱们到京城得几天？”

    章管事喝了些水，又拿了一个馒头出来，杨辰非常自觉的替他放上咸菜。

    章管事这才眯着眼睛，嘴里嚼馒头，慢悠悠的说道:“这山叫连镜山，绵延几百里，要走出去，得花几天功夫。”

    要是平地走还好些，这山路崎岖，走出去真不容易。

    杨辰在山里住过几年，但小阳村的山没有这么陡峭，并且都是普通的土山。

    而这连镜山陡峭不说，还多是石头。

    山壁像镜子般在两旁矗立，中间的羊肠小道像是被人硬生生劈出来的。

    走到傍晚，又下起雨来，雨中还夹着雪。

    穿得单薄些的人，冷得直发抖。

    章管事让大家停下来休息，货物都用油布盖着。

    马儿拉到一旁喂草料。

    剩下的人迅速的搭起几个帐篷，燃起火堆。

    帐篷是给商队的人住的，普通人只能缩在一旁，祈祷着雨雪快停。

    杨辰也去捡了些柴火，到商队那边借了火种，燃起火堆。

    那些人陆陆续续的都围了过来。

    杨辰喊道：“要烤火的都去捡柴火，趁着天还没黑全，多捡些回来，要在这休息一晚呢。”

    很多人陆续的去了，有些待着不动。

    杨辰也不好说什么。

    雨下一阵歇一阵，幸好没有把火浇灭。

    山里的冬夜可真冷啊，杨辰蜷缩在地上，身上盖着一层薄被，身下垫着厚厚的枯叶，上面还垫着一张油纸。

    “嘿，小兄弟，你用油纸做垫，这是谁教你的？”

    一个中年男人问道。

    杨辰笑道：“是我娘给我准备的。”

    他的行李，除了一床薄被，两套换洗衣服，剩下的几乎全是吃的和各种药丸药粉。

    秋月想着他出门在外，又没有牲口驮行李，全靠他自己背。

    他一个孩子，能背多少？所以都给他精简了。

    油纸不透风，只要雨下得不太大，还能防一点水，冷了还可以直接裹在身上。

    “这带出门挺方便啊，下次我也拿一张。”

    睡到半夜，又开始下雨。

    杨辰把铺盖迅速叠起来，火堆已经熄灭，只剩点点火炭。他去捡了些枯木，又燃起火。

    他看了眼帐篷那边，商队的人除了值夜的，都没见人出来过。

    天实在是太冷了，呼吸间不停喷出白雾。

    他把馒头拿出来烤热，还未来得及吃，雨便下大了。

    人们被雨浇醒，火急火燎的起来收拾铺盖。

    雨连着下了两天还没停，道路泥泞越发难行。

    两旁山壁不时有落石滚下。

    商队的人拼命抽打着马匹，中途也不停下歇息了，埋头赶路。

    杨辰从没走过这么远这么难的路。

    两条腿好似没了知觉，只不停的重复着向前迈步的动作。

    “章管事，停下来歇一歇吧。”有人受不了了，哑着嗓子喊道。

    连着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很多人都受不住。

    “你们要歇就歇，我们是要赶路的。”章管事黑着脸说道，他骑马骑久了，腿磨得痛，也下来走路，顺道让马歇一会。

    这次出来运道不好，这些日子，雪开始渐渐融化，又下着雨。

    两旁的山壁松动，一不小心，人就得埋这里。

    众人听他语气不好，也不敢再说。又埋头走了一日，才终于走出了连镜山。

    等章管事下令歇息时，有人竟哭出声来。

    商队的人忙着把货物卸下，让马儿歇着。听到哭声，章管事嫌弃的看了那男人一眼，嘴里吐出两字:“孬种。”

    他再看向杨辰，见他一脸麻木的躺在路旁湿漉漉的草地上，不禁笑出声。

    他走过去推了推他，道:“别躺着，去捡些柴火，不然晚上冻死你。”

    杨辰动了动，慢吞吞的坐起身，拖着两条腿去捡柴。

    章管事又喊道:“都去捡柴火，不去的晚上自己睡一处。”

    众人刚躺下又被叫起，都有些不满，有人道:“我们可是交了钱的，你们什么都不干，就这么白拿我们银子。”

    章管事闻言，都被气笑了。“你们交的是让你们跟着我们商队的钱，就这么几两银子还想当大爷，让我们服侍你们不成？这么不服气，我现下就把银子还给你们，各走各路。”

    “这大路朝天，谁都走得，你把钱退给我们，我们自己走自己的。”

    章管事阴鸷的目光掠过那人，嘴角却挂着笑。

    这些人是知道已经走出了最危险的连镜山脉，觉得后路一片坦途，用不着商队领路了。

    “王四，过来。”他话音刚落，立时有一个中年男子跑了过来。

    “章管事，何事？”

    章管事指着那群人，道:“他们想要退钱，你看着办。”

    王四的小眼睛转了一圈，笑道:“要退钱是吧？都过来排队。”

    他回身在一包行李中，掏出笔墨纸砚，又走回来。问最前面那个人，道:“姓名籍贯，因何退钱。”

    那人便说道:“张五，业县张家村人。因何退钱嘛，当然是你们只收钱不干活了。”

    他后面的人听了，都露出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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