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赶在入冬之前，魏澜进宫了一次，与皇帝私下交谈了半个时辰。

    次日她便带着早已打包好的行囊，同姜旋一起踏上了南下的路程，此行目的地不明、归期不定，她们二人只想纵情山水，享受自由人生。

    皇帝却担心两个女子在外会不安全，额外给了魏澜一队十人的暗卫。

    让他们随行保护。

    此举，没有恶意，单纯是为了补偿自己当初下旨赐婚犯下的错。

    皇家暗卫，和普通护卫可不能同日而语，每一个都是能以一敌百的精英，有他们护卫在侧，便是天涯海角也去得。

    魏澜就这么潇洒离开了，将京城的一切都抛在了脑后。

    当初她得封公主，渣爹和那个跋扈的妹妹方兰芯，还曾下过几次拜帖，想要缓和双方的关系，她一直将人当成空气置之不理了。

    没让他们沾到一点儿光，也无意用高高在上的身份借机打压。

    没必要。

    这家人的报应在后头呢。

    两年的时间，一行人走走停停四处游玩儿，好不惬意。

    魏澜甚至还带着姜旋去海上航行了一遭，去领略了一番外邦风情。

    ……

    建安十五年，是注定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年。

    先是皇帝高景怀病重，整日缠绵病榻无力朝政，只能紧急立了皇太子，让太子、皇后、辅政大臣监国。

    紧接着又遇上外敌扣边，大燕霎时间便动荡起来。

    年幼的太子一边艰难打理朝政，一边硬着头皮调兵遣将去守卫边疆。

    这还不算完，信王高景焕趁着京中守备空虚，联合朝中几个二五仔，大逆不道的搞了一场逼宫，想要颠覆社稷自己当皇帝。

    只不过很可惜。

    这场逼宫，皇帝早有准备，最终以信王被贬为庶人、终身圈禁收场，跟随他的那些党羽也尽数下狱，等待他们的只有满门抄斩一条路。

    事情发展到这里，看似已经结束。

    实则才刚刚开始。

    高景焕自以为手段高明，却被人当傻子耍得团团转，给他人做了嫁衣，早早前往封地就藩的晋王借此时机顺势而起，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带兵进京。

    晋王，才是螳螂捕蝉身后的那只黄雀。

    就在大燕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之际。

    装病的皇帝才终于露出了獠牙，几年布局，若是不能将这些乱臣贼子一网打尽，他也别当什么皇帝了，干脆去山里种红薯得了！

    晋王的队伍还没等怎么样，就被早已埋伏在半路的军队给打得溃不成军。

    到了最后，晋王被生擒即日押解进京，手下的兵将见到大势已去，也不愿死战到底，纷纷缴械投降。

    边关那边亦是连连告捷。

    可以说，大燕只乱了不到半年光景，就重新回到了往日的风平浪静。

    当一切尘埃落定，魏澜带着队伍回了京城。

    打算去瞧瞧那些人的下场。

    痛打落水狗什么的……虽然跌份儿，但痛快啊！

    顶着十月的寒风，她和姜旋回到了公主府，京城似乎没什么变化，还和以前一样热闹、富庶，但其实，朝堂已经经过了一轮大清洗。

    原主的舅舅裴综因为跟着晋王造反，已经全家下狱。

    原主的亲爹方文敏跟在裴综身后出钱出力出人脉，也喜提抄家下狱全家桶。

    魏澜刚来的时候就曾经感叹过。

    觉得这家人胆子大得很，教养出来的儿女特别喜欢口无遮拦，似乎是在玩儿一种很新的游戏，这游戏的名字叫九族消消乐。

    如今看来，他们是真的很不珍惜项上人头啊。

    明明已是权贵阶层，却人心不足蛇吞象，妄想给自己弄一个从龙之功，想要封侯拜相更进一步……人的贪欲啊，当真没有尽头。

    看不到自己手里已经拥有的，一心想要更多、更多……

    秋天了，脑袋瓜子和菜市口蛮搭的呢。

    站在死牢门口，魏澜这样感叹着。

    她来之前跟皇帝打过招呼，所以守卫们没有为难，很痛快的放行了。

    魏澜淡定自若的走进了阴气极重的死牢之中，只有春桃一人跟在身侧，这丫头经过几年历练，眼界开了，胆子也大了。

    夏禾前年拿身契和赏赐回了老家，如今孩子估计都有了。

    春桃明明也被归还了身契，却没走。

    这几年跟着跑了不少地方，皮肤晒黑了些，人却开朗了。

    她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看着手中精致的食盒，蹙眉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道：“小姐，您干嘛对他们这么好，难道忘了他们当年是怎么对您的么？”

    魏澜挑眉：“瞎说什么，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么？”

    春桃眼睛一亮，凑上前：“那您这是？”

    “当然是让他们看看我过得有多好。”让渣爹先升起希望，再陷入绝望，攻心嘛，她敢保证这样能叫方文敏更难受。

    满是霉味儿的逼仄牢房中，方文敏如丧考妣的靠在墙上。

    他身上全是受刑的伤口，人瘦了很多，面容也极为憔悴，眼神麻木空洞像是行尸走肉。

    发现有人站在牢房门前，他先是不受控制的抖了一下，明显是频繁受刑造成的心理阴影。

    可等他看清牢门前面站着的是谁，忽然眼睛一亮，连滚带爬的奔了过来。

    “兰若！兰若！爹的好女儿，你回来救爹爹了是么？我就知道……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兰若，你如今贵为公主……帮、帮爹跟陛下求求情好不好？”

    “爹不想死，爹只是受人蛊惑啊！”

    魏澜蹲下身子，笑着拜托狱卒将牢门打开，然后慢条斯理的将食盒中的饭菜一样一样摆在渣爹面前：“阿爹，别急，先吃饭吧。”

    断头饭吃完好上路啊，这就算是她替原主尽孝了吧。

    方文敏哪有心情吃饭，他现在只想保命！

    胡乱扒拉了两口下肚，愣是没尝出什么滋味儿。

    放下筷子后便急吼吼的发问：“兰若，你功劳那样大，陛下对你那样好，想必……想必求一个宽恕，应该不难吧？哪怕流放也可以啊！”

    他不想死！

    等春桃将东西收好，牢门也重新关闭。

    魏澜轻声回答：“唔，阿爹想活命？我在圣上面前倒是确实能说上话。”大不了再拿出来点儿利国利民的东西，换几条人命应该不难。

    在渣爹陡然亮起希冀的眼神中，她接着道：“可是我为什么要救你？”

    方文敏一下子怔愣住：“兰、兰若……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澜眼神讥讽：“爹啊，像你这种薄情寡义、自私自利的人，有活着的必要么？你该不会忘了我在方家过得是什么日子吧？”

    “我可以理解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但你放任罗氏母子三人欺辱于我，不分青红皂白听信谗言，动辄让我跪祠堂受家法，这是一个好父亲能做出来的事情？你怎么有脸叫我救你？”

    “我娘当年为了给你生儿子血崩而亡、一尸两命，你又是怎么做的？”

    “丧期未过就另娶他人！方文敏，畜生都比你有情有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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