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还美其名曰孩子太小，身边不能没有母亲照料。

    呵……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能活下来，不是因为你们有多仁慈，而是赵嬷嬷一次次舍命相护！若是没有赵嬷嬷，我恐怕早就去地府跟我娘团聚了！”

    “事到如今，你倒是把这些全忘光了？救你？我贱得慌么？”

    近乎声声泣血的一番控诉，让方文敏本就苍白的脸愈加没有血色，他只知道大女儿记仇，没想到她会这么记仇……

    可，他就算再有错，血缘关系斩得断么？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啊！

    “兰若，我是你爹啊！这一点是永远都改变不了事实！我给了你生命，这是你无论如何都还不了的恩情，你怎可对着亲生父亲见死不救？”

    魏澜轻嗤：“生恩？这话若是我娘在世、她能说，你配么？只贡献了一颗精子就敢大言不惭的说什么生恩，你经历过怀胎十月的苦么？体会过生产时的痛么？”

    “你没有，你只不过快活了一次，不小心让我娘怀孕了而已！”

    “你、你怎可……”

    魏澜微微弯腰，眸光冷冷的凝视过去：“我怎么了？嫌我说话粗鄙难听？别着急，我这还有更难听的。”

    “你好歹曾经官拜二品，不会不清楚谋逆失败会是什么下场，你跟晋王搅和在一起的时候，可曾替我们这些所谓的血脉亲人考虑过？”

    “你没有！”

    “其实想想，我还挺同情罗氏母子三人的，被偏心十几年又如何？照样儿没能入你的眼呐，造反失败还要被拖着一起下地狱，啧啧，可怜。”

    话落，魏澜直起身子。

    浅笑嫣然道：“方文敏，你死定了！好好珍惜这最后的几天光阴吧，到了地府，别忘了给我娘磕头赔罪。”

    “至于我，我会把赵嬷嬷当做亲生母亲一样照料，你的生恩不值钱，嬷嬷的养恩却是货真价实的无价之宝，我这次回京，还琢磨着给她老人家请个诰命呢！”

    “走了春桃。”

    伴随着方文敏声嘶力竭的呼喊，魏澜一步步走出死牢，迈进阳光。

    把渣爹留在了死亡的恐惧中。

    ……

    建安十五年秋。

    秋高气爽，是个适合杀人的好时节。

    大燕这接连两场的谋逆大案，终于迎来了尾声，上下旨，晋王、信王及其家眷贬为庶人，终生幽禁、非死不得出。

    附从作乱的一众党羽，首恶斩立决，亲眷打入奴籍流放三千里。

    皇帝的这个决定，可以称得上仁慈。

    谋逆啊，历朝历代，但凡跟这两个字沾上边儿的，哪个不是九族全灭？不只是家谱上的亲眷要遭殃，便是师徒友人也要跟着倒霉。

    这次大燕的谋逆案却仅仅诛杀了首恶。

    魏澜还没那么自恋，自觉没那么大的脸面，能叫皇帝法外开恩，只能说，如今御座上的这位，杀性确实没那么重，他怒归怒，却没怒到失去理智。

    十月末，身形消瘦的方文敏和裴综等人相继被押解到了刑场。

    只待监斩官一声令下，这些人就会人头落地。

    刑场周围，被看热闹的大燕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他们群情激愤，有些人甚至弄了些泔水、烂菜叶、臭鸡蛋往这些罪人身上丢。

    口中骂个不停。

    在百姓的印象中，如今这位皇帝是个再好不过的当权者，会真心替百姓着想，减免徭役赋税、兴修水利，还大面积推广外来的高产农作物。

    让穷苦百姓都过上了不会挨饿的日子。

    去岁陵洲遭了旱灾，本该又是一场流民遍地人相食的惨剧，但由于朝廷应对及时，存粮充足，竟然轻松挺过了那场灾祸，

    有这样的帝王在，百姓们的心无疑是踏实的。

    现在竟然有人狼子野心，为了一己私欲想要挑起战乱，推翻这样一位好皇帝，百姓能不急不气？若不是官兵层层封锁，他们恨不得冲上去将这些罪人揍一顿。

    方文敏被人押到斩首台的时候，心里还存有一丝幻想。

    眼巴巴的看着人群之外的某个方向，期待能有奇迹发生，期待她的大女儿会是个嘴硬心软的，能从陛下手中保下他一条命。

    可惜，幻想终究是幻想。

    直到刽子手撩起他脑后的头发，方文敏才终于在死亡的阴影下绝望了。

    刀光凛冽，血光冲天。

    周遭立刻一片叫好声。

    于此同时，魏澜正在公主府中跟一群人涮锅子吃，从外邦带回来的香辛料、辣椒等物，简单复刻出了火锅这一美味，虽然味道层次还不够丰富，对众人来说却依旧新奇。

    姜旋被辣得一个劲“斯哈斯哈”，筷子却没停下。

    嘴里也没闲着：“嘶……姐姐，这东西好吃，呼……对了，咱们是不是可以开始大面积种植辣椒了？不如在京城开个火锅铺子怎么样？一定会很赚吧？”

    赵嬷嬷不敢碰辣锅，筷子一直在菌菇汤里打转。

    闻言慈祥的笑了笑：“这还真是近朱者赤，郡主跟着我们家小姐相处久了，跟她越来越像了。”遇到什么好东西，就想着开铺子赚钱。

    魏澜摇摇头：“大面积还是不行，咱们自己吃着解解馋也就罢了。”如今最基本的，还是要先解决百姓温饱。

    像是辣椒水果这类东西，远不到应该普及的时候。

    不过也快了。

    皇帝如今年富力强，正是充满干劲儿的时候。

    大燕只会越来越好，这些东西她只负责往回带，至于怎么安排，还是让皇帝头疼去吧。

    她要是把活儿都干完了，让皇帝干啥啊？

    擎等着吃现成的么？

    凭啥啊，要当明君就自己出力去！

    ……

    随着首恶被斩首，一干家眷也踏上了流放的路途，这一路风餐露宿，究竟有多少人能活着到达目的地，谁也不知道。

    被没入奴籍，就等于没了人权。

    其实死了倒也干净，总好过活着受罪，可人就是这样，觉得好死不如赖活着。

    流放队伍中，罗氏看起来苍老了十岁不止，脚下带着镣铐一步步艰难挪动着，她身旁跟着已经是个半大小子的方子游，这小子早已没了曾经的跋扈嚣张。

    身上一点儿鲜活气儿都没有，像一具会喘气儿的死尸。

    眼神是麻木的，动作是机械的。

    看到亲娘跌倒，还被人抽了一鞭子，他也能做到无动于衷。

    另一边的裴家队伍中，曾经的夫妻如今相看两生厌，方兰芯穿得朴素，素面朝天身上一点珠翠也无，无边的悔恨几乎要将她淹没。

    早知今日有此劫难……她何必费尽心机的勾搭裴暄名？！

    哪怕下嫁到普通人家，也能躲过这场流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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