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32年。

    晋楚两国的城濮之战，以晋军胜利，楚军失败而结束。

    成得臣败退逃走，回到连谷，点检残军，中军虽有折损，还能十存六七。

    其申、息两邑的军队，分属左右二军的，所存十无一二。

    哀哉！

    成得臣大声恸哭：“本来想要为楚国杨威万里，不料想中了晋人的诡计，贪功败绩，这罪过还有什么可说的（罪复何辞）？”

    于是就与斗宜申、斗勃在连谷自己把自己囚禁了，派儿子成大心率领残部，去见楚王，自己请求以死谢罪。

    当时楚成王尚在莘城，见成大心回来汇报，大怒，说：“你父亲有言在先：‘不胜就甘当军令’。如今兵败，还有什么话说？”

    注：【莘城：shen g河南商丘民权县西北】

    成大心磕头说：“臣父自知其罪，就要自杀，是我阻止了他。想要他请令君主再受刑罚，以便申明国法（欲使就君之戮，以申国法也）。”楚王说：“楚国的法令是兵败者死。各位败军之将，应该马上自裁，别再玷污我的刀斧了（毋污吾斧钺）。”

    成大心见楚王没有怜惜赦免的意思，号啕大哭地回到连谷，回复父亲。成得臣叹道：“纵使楚王赦免了我，我还有什么脸面见申、息两邑的父老乡亲呢？”于是向北再拜，拔出佩剑，自刎而死。

    却说蒍贾（wei jia）在家，问父亲蒍吕臣说：“听说令尹兵败，相信吗？”

    蒍吕臣说：“相信。”

    蒍贾说：“楚王怎么处置他呢？”

    蒍吕臣说：“子玉与诸将请死，楚王同意了。”

    蒍贾说：“子玉刚愎而骄傲，不可单独委以大任。但是，这个人刚毅不屈，需要有智谋的人辅佐他，才可以成就他的功绩。如今虽然兵败，他日能报晋国仇恨的，必然得是子玉这个人才行。父亲为什么不去向楚王劝谏而保住他的性命呢？”

    蒍吕臣说：“楚王正在气头上，恐怕求情也没有用。”

    蒍贾说：“父亲忘了范巫矞似的预言了吗？”

    注：【范巫矞似yu si：人名。《左传.文十年》楚范巫矞似。范邑之巫。范邑，今河南范县】

    蒍吕臣说：“你说说看。”

    蒍贾说：“矞似善于给人箱面。主公当年作公子时，矞似曾说：“‘主上与子玉（成得臣）、子西（斗宜申）三人，日后都不得好死（皆不得其死）’。主上切记他的话，即位的时候，就赐给子玉、子西各一面免死牌，就是想要使矞似的话不应验。现在主上正在愤怒之中，可能忘了这件事。父亲若提到此事，主上必定会留下这俩人无疑了。”

    蒍吕臣马上来见楚王，说：“子玉罪虽当死，但是主公曾有免死牌在他那里，可以赦免他啊！”

    楚王愕然说：“这岂不是因为范巫矞似的缘故吗？你若不说，我差点忘了（微子言,寡人几忘之矣）！”马上派大夫潘尪（wang）利用快速的驿站传达楚王的命令给成大心（派大夫潘尪与成大心乘急传宣楚王命令）：“败将一概免死！”

    注：【乘急传：利用快速的驿站传递消息。古代的快递又叫“急传”，他在中国出现的时间相当早，在隋唐以后，对快递不快、泄密等违规行为已有严厉的惩罚措施。据《周礼.秋官》记载，当时周王朝的官职中，就设置了主管邮驿、物流的官员，主要用于政令、军情的传递，民间很少使用。】

    等到命令传到连谷时，成得臣已经死去半日了。

    斗宜申悬梁自缢，因身躯重大，绳子断了，恰好免死命令来到，留下性命。

    斗勃原本要收殓子玉、子西的尸体，然后再自杀，所以也没来得及死。

    单单只死了个成得臣，这不就是天命吗？

    潜渊居士有诗吊之云：

    楚国昂藏一丈夫，气吞全晋挟雄图。

    一朝失足身躯丧，始信坚强是死徒。

    成大心殡殓父尸。

    斗宜申、斗勃、斗越椒等，随潘尪到申城谒见楚王，伏地拜谢不杀之恩。

    楚成王得知成得臣自杀，懊悔不已。

    注：【申城：河南信阳】

    这是发生在公元前632年的事。

    还驾郢都。

    升蒍吕臣为令尹。

    贬斗宜申为商邑尹，称为商公；

    斗勃出守襄城。

    注：1.【郢都：湖北荆州】

    2.【商邑尹：河南商丘的主官】

    3.【襄城：河南许昌市襄城县，又名‘泛’】

    楚王转而怜惜成得臣之死，拜其子成大心、成嘉都为大夫。令尹子文致政居家（辞职回家了），听到子玉兵败，叹道：“不出蒍贾所料。我的见识，反不如一个孩子，怎么不自我感到羞耻（宁不自羞）？”吐血数升，卧床不起，召儿子斗般嘱咐道：“我早晚就要死了，只有一句话嘱咐你，你的叔叔斗越椒，自出生之日，已又熊虎之状，豺狼之声，这是灭族之相啊。我那时曾劝说你的爷爷不要养育他，你爷爷不听。我观察蒍吕臣的寿命也不长，斗勃与斗宜申，都不是善终之相，楚国当政的人，不是你就是斗越椒。斗越椒傲狠好杀，如果执政，必然会有非分之想，就有被灭族的大祸，斗氏的祖宗宗庙难道不祭祀了吗？我死后，斗越椒如果执政，你必须要逃亡出去，不要被他的大祸所连累了。”斗般再拜领受父亲的遗命。子文闭上眼睛，死了。

    没多长时间，蒍吕臣也死了。

    楚成王追念子文的功劳。让斗般继承为令尹，斗越椒为司马，蒍贾为工正。

    注：1。【令尹：楚国特有的官职，相当于宰相】

    2.【司马：军事行政部门的首脑，政权机构的主要职官，职能：管理军赋、组织军训、执行军法等】

    3.【工正：春秋时期官名，掌百工之官】

    这是发生在公元前631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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