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32年。

    城濮之战，楚军败逃，晋军大胜。

    晋文公打败了楚军，把军营转移到楚军原来的大寨。营寨中丢下的粮草非常多，各路大军都得到了粮食补充（各军资之以食），都戏称：“这是楚人款待我们的呀（此楚人馆谷我也）。”

    齐、秦及诸将等，都向晋文公祝贺（皆北面称贺）

    注：1.【馆谷：供给食宿。居其馆，食其谷。泛指食宿款待】

    2.【北面：帝王或君主在朝堂上坐北朝南，群臣面向北面的君主说话、祝贺】。

    晋文公辞谢，不接受祝贺（文公谢不受），脸上显现出忧愁的神色。诸将说：“主公大了大胜仗反倒忧虑，为什么呢？”

    晋文公说：“子玉（成得臣）不是甘心接受失败的人，肯定会要报复，我们胜利了，也不能有恃无恐，这能不担忧吗（子玉非甘出人下者，胜不可恃，能勿俱乎）？”

    齐将国归父、秦公子小子憗（yin）等告辞归国，晋文公把缴获的物资分一半给他们，二国军队奏凯而还。

    宋公孙固也告辞归国。

    先轸在战后囚禁了违令的祁满，这时把他带到晋文公面前，述说他违抗命令，致使中军被敌人冲杀，使军队荣誉受损的罪过。晋文公说：“若非上下二军首先取得胜利，你还能抵挡得住楚兵吗？”

    命令司马赵衰按照法律裁定他的罪名，斩首！并且将首级示众在军营中（以徇于军），号令：“今后有违元帅之令者，这就是下场！”军中更加悚惧，都严格遵守纪律。

    大军在有莘休整三天，然后下令班师。

    行军来到南河（黄河），哨马（前方侦查兵）汇报：“河边的船只，还没有准备好。”晋文公命令把舟之侨召来，责问怎么回事？可是舟之侨却不在。

    注：1.【有莘：you shen，应在山东鄄城西南临濮集附近】

    2.【南河：古代称黄河自潼关以下由西向东流的一段为南河。清代以前，黄河自今内蒙古巴彦高勒镇以下分为南北二支，南支即今黄河正流，当时为支流，称为南河。】

    原来舟之侨是虢国降将，在晋国供职很久了，满指望重用立功，谁知却派他去南河搜集船只，预备渡河之用，心中老大不愿意。恰好接到家中来信，说妻子在家病重，心中料想晋、楚两军对抗相持，必然要很长的时间，未必就能马上班师用到船只，时间应该来得及，因此暂且回国看视。没想到夏四月戊辰（四月初五），军队进驻城濮，己巳（初六）交战，就大败了楚军，休整三天，至癸酉（初十）大军就返还了，前后不过六天，晋侯就率领军队来到黄河岸边，这就耽误了渡河的大事了。

    晋文公大怒，就要命令士兵四处搜捕民船。

    先轸说：“南河百姓，听到我们打败楚军，谁不震惊害怕？如果派人搜捕船只，必然都吓得逃跑了，把穿着也都藏起来了，不如发布招募令，给予厚赏，召集民众帮助我们。”

    晋文公赞同。

    刚在军营外面发布悬赏的布告，百姓都争舣船应募，顷刻间舟集如蚁，大军很快渡过了黄河。

    注：1.【舣船：yi ，指的是停船靠岸的动作】

    2.【舟之侨：原是虢公大夫，公元前660年，在假虞伐虢之战中，投降了晋国。公元前632年，晋文公攻破曹国后，颠颉被杀，舟之侨接替颠颉的位置成为晋文公的车右。城濮之战后，耽误了大军渡河，等到晋国军队回国献俘之后，舟之侨被杀，以正军法。】

    晋文公对赵衰说：“曹、卫两国对我流亡时的羞辱已经雪耻了，只有郑国的仇恨还没报，怎么办？”

    赵衰回答说：“主公立即率领军队途径郑国，不愁他不来请求宽恕。”晋文公同意了。

    军队前行了几天，远远望见一队车马，簇拥着一位贵人，从东而来。前队栾枝迎接上前，问：“来者何人？”

    回答说：“我是周天子的卿士王子虎。听说晋侯打败了楚国，安定了中原国家，所以天子亲驾銮舆，前来犒赏三军，命我先来通报。”

    注：【銮舆：luan yu，皇帝的车驾，也叫銮驾，借指天子】

    栾枝引领王子虎来见晋文公。

    晋文公问手下的群臣：“如今天子降临，犒劳我们，可是在行军的路上，应该用怎样的礼节接待呢（今天子下劳寡人，道路之间，如何行礼）？”

    赵衰说：“这里离衡雍不远，有个地方名叫践土，地势宽阔平坦，派人连夜在那里建造王宫，然后主公引领各国诸侯迎驾，在那里按照朝堂的礼节拜见天子，才能不失君臣的礼节大义啊。”

    注：1.【衡雍：河南原阳县西】

    2.【践土：河南原阳县西南】

    晋文公就与王子虎约定好日期，定在五月的吉日，在践土等候周王天子驾临，王子虎告辞回去了。

    大军往衡雍前行，途中又见车马一队，有一个使臣迎上来，乃是郑国大夫子人九，奉郑伯之命，担心晋兵来讨伐，特派使臣来请求归服（特遣行成）。

    晋文公大怒，说：“郑国听到楚国失败了才畏惧，并不是出于本心，我要等到觐见周王天子之后，再亲自率领军队，前去讨伐你们（当亲率师徒，至于城下）。”

    赵衰上奏说：“自从我们率兵出征以来，驱逐卫侯，捉拿曹伯，打败楚军，我晋国的威望已经树立起来了（兵威已大震矣）。何必为了求得打败郑国的那一点功劳而又兴师动众呢（又求多于郑，奈劳师何）？主公一定要同意他讲和的请求。如果郑伯是真心归附，宽恕他就行了；如果他再有二心，暂且休息几个月，再讨伐他也不晚啊。”

    晋文公同意了与郑国恢复友谊，继续友好相处。

    大军行进到衡雍下寨。

    派狐毛、狐偃率领本部士兵，前往践土筑造王宫；

    派栾枝前往郑国都城，与郑伯签订盟约。

    郑伯亲自来到衡雍，致饩（xi）谢罪。晋文公与他歃血盟好。谈话间，晋文公夸赞子玉（成得臣）的英勇。郑伯说：“已经在连谷谢罪自杀了。”晋文公叹息良久。

    郑伯告辞。

    注：【致饩：xi，它的意思是“送交供应”，古代采办物资，把物资送到指定的地点，供应给使用者。在古代，一些重要的物资如粮食、草药等需要通过致饩的方式运输到需要的地方，使之能够被及时使用。主要是指将物资运送到战区。在《礼仪.聘礼》中，致饩指的是在正式的外交场合中，使者或代表向对方赠送礼品的行为，这些礼品可能包括食物、酒类或其他物品，用以表达敬意和友好。】

    晋文公私下里对群臣说：“我今天得到郑伯归服倒没怎么高兴，高兴的是听到楚国失去了子玉。子玉这一死，其他的人都不足为虑了，各位可以高枕无忧了。”

    髯翁有诗云：

    得臣虽是莽男儿，胜负将来未可知。

    尽说楚兵今再败，可怜连谷有舆尸。

    注：【舆尸：车载之尸，指成得臣之尸】

    这是公元前632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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